分卷(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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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紡緊皺著眉頭,卻還是抱緊了孩子認認真真地給她喂著血液。 林泯意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放著油燈,燈芯搖晃,她一手托著下頜,含笑看著,過了會兒,瞧著差不多了,才打趣道:我說吧,阿娘一定不會不管她的。 你姚紡抬起頭來,有些氣:誰叫你撿回這么個 她頓了下,察覺到手上有一股冰涼觸感。 一低頭,才發現原來是小孩冰涼的小手握住了她微微翹起的小拇指。 杯盞空了,她也許也喝飽了,咧著血淋淋的小嘴揚起抹天真的笑來,小眼睛彎得像月牙一樣,在那里咿咿呀呀。 姚紡一臉嫌棄,心卻不自覺軟了,低著頭晃了晃自己的小拇指,接著道:撿回這么個小祖宗。 阿娘林泯意瞧著這么一幕,想到她和蘇畢不能生孩子,便猶豫著開了口:不若留下她吧,不然難道給她送到東魑國嗎?也沒有誰會管她。 姚紡抬起頭有些犯了難,正想開口。 想著怎么能留下一個東魑在城里呢? 月洞門外忽然傳來丫鬟驚慌的聲音。 夫人,少夫人! 那丫鬟喘了口氣,滿臉驚恐:少城主 不,是東魑 東魑她在我們府外,被城主 誒,阿意! 她被人識破了! 腦海里仿佛一根弦崩斷了,林泯意還未聽完她的話,便急得渾身發熱,不顧姚紡呼喚著,連忙往府門奔去。 她提著裙擺,從未想過從內院到府門的路原來有這么長,過去蘇畢牽著她跨過一道道月洞門,勾著嘴角提醒她看路的笑顏仿佛就在眼前。 可是,她們還能那樣美好地待在這里嗎? 她急得不小心被絆倒在下一道月洞門門檻上,手掌膝蓋傳來灼燒的被磨破感,卻迅速起身,心臟跳動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混合在一起,黑夜籠罩著她的身影。 林泯意轉過前廳,一眼便看到渾身血污的蘇畢正趴在蘇府大門門檻后,她小幅度地往前挪動著。 周圍圍著一群也衣衫污腥的男人們,后方是許多出了門瑟瑟縮縮好奇目光的百姓,卻皆不敢靠近她。 蘇鉦握緊了手中長劍,滿眼復雜地望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東魑。 她即使滿身破洞,從那么高的屋檐上失足落下來,吐了一地血,卻還是一點點執著地想爬進蘇府,像魔怔了一般,口中仿佛還念念有詞。 頭頂燈籠中散下來的昏黃燈光映襯著她滿身刺目的紅,震驚和不敢置信過后,蘇鉦微微松了手,有些心軟了。 卻不想一道淡藍色的身影迅速奔到了門檻后。 阿意,你別他還來不及喚住她。 林泯意便跪坐在了蘇畢身旁,那渾身的血淋淋,入眼都是傷口,讓她有些不敢碰她,手伸過去還有些顫。 明明之前分別的時候還好好的,她還笑著親吻她額頭讓她等她,可才過去多久 城門那邊出了大事怎的沒人通知她和阿娘呢 阿畢。她喚她,眼眶被仍舊微微往門檻挪動的身影熏紅了,像進了沙,一顆顆沉甸甸的淚水瞬間便順著臉頰滑落。 滿頭雜亂的青絲遮住了蘇畢的臉,她遲鈍地聽到熟悉的聲音,微微轉過頭來,一雙半睜的疲憊的紅眸,瞬間便微微彎起來了。 我回來了,久等了 那聲音像裹了沙鑠般,林泯意沒忍住,小心地將她扶起來摟到懷里,低著頭眼淚一顆顆砸到她發間。 蘇畢渾身抽搐般的疼,尤其是心臟邊沿,她將頭埋在她懷里,閉上眼,聞著那令人安心的香味,卻又忽然聞到她身上香甜的血味。 她微微捏住她的手,摸到細嫩的皮rou,顫了一下后,卻無力地垂下了手,聲音幾不可聞:怎得摔倒了,疼不疼啊不用急的,阿爹他們只是一時被嚇到了,等會便好了 那微小的聲音在這靜謐的空間里卻格外清晰,砸到了每一個人的心間。 林泯意察覺到她仿佛是累得睡著了,清淺的呼吸隔著衣料變得更加微弱,摟緊了她默默流著淚,一時間情緒還緩和不過來。 你早就知道她是東魑了?你幫著她瞞過了巫師 蘇鉦皺著眉,復雜地看著自家兒媳婦,不但沒有半分吃驚反而將那東魑摟在懷里,像珍寶失而復得般地哭著。 林泯意頓了下,抬起頭抹掉了眼淚。 她沒有半分被男人們圍著的膽怯,反而滿眼堅毅:是。 遲來的姚紡聽到這話抱著襁褓愣在了原地,仿佛晴天霹靂,隨即艱澀地問:那,我兒呢? 看到地上身影的一瞬間,這段時間的回憶瞬間被一副清淡面容所占據,明晃晃的女子,和她兒子完全不一樣的相貌,可點點滴滴間的相處卻是那么的融洽又讓人動容。 她每每叫她阿娘的時候眸子里淺淡卻認真,她如今渾身血污定也是為了陵城吧 在狼人族。林泯意抬頭,又低頭:他和狼族公主在一起,阿畢只是替他的。 怎會 幾乎是同一時刻,蘇鉦和姚紡震了一瞬,卻隨即想起來了。 有一段日子,他兒救回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狼,可他們也沒攔著他養啊,怎會愿意放棄這么多年的親情,就這么害怕他們不會同意他的感情嗎,不相信他們嗎? 到底,是他蘇鉦沒有教好他,多年繁忙的城務卻讓他們之間失了最基本的信任。 只要人是好的,他又怎會在乎那所謂的種族之分。 想到此,蘇鉦定定地望著奄奄一息的蘇畢,腦海里浮現出她一瞬間擋在他身前,刺破她身體的手,爆出的血液濺了他滿身。 她是那么的毫不猶豫,卻笑著道:阿爹走了就沒人替我松筋骨了。 心,倏地軟了。 姚紡反應過來了,才發現蘇鉦一只手臂空蕩蕩的,頓時心里揪起一般的疼,連忙喚下人:快去叫大夫。 叫兩位。她頓了下,又補充。 外面忽地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隨即后方似乎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議論聲。 她是東魑啊? 城主怎么還不斬了她 東魑怎么了?林泯意一瞬間抬起了頭,她面色漲紅,聲音卻擲地有聲,一句接著一句。 是東魑就要被臨時處斬嗎? 你們敢說這城內有東魑時,她哪次不是沖在第一位嗎? 她有傷害過你們嗎? 她如今傷成這樣有一道傷口是為了她自己嗎? 死一般的寂靜,接著士兵中傳來一聲聲低微的回應聲,卻慢慢地響亮了起來。 我的命是少是她救的。 我也是。 我也是。 若不是她殺了東魑皇,陵城如今恐怕 都停下。蘇鉦一聲令下,皺死了眉頭,視線與林泯意希冀般的目光對上,隨即挪開視線,嘆了口氣。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定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從今天開始,她,蘇畢,就是我蘇鉦的女兒,再聽到有人嚼舌根,直接扔到城門口。 現如今危機還未解除,我們必須擰成一股繩,共同將敵人驅逐出去。 只有殘害百姓的畜生才是我們的敵人! 好! 城主說的對! 蘇畢揮揮手:傷得嚴重的都去找大夫吧,都散了,城門那邊我自會安排人守著。 人群逐漸散去,林泯意一轉頭便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幾個壯士后的林家人。 林唐黎好不容易掙脫了林氏捂著她嘴的手,一路小跑著奔過來,蹲下身一雙眼眼淚汪汪地瞧著蘇畢。 姐夫疼不疼啊? 阿黎,胡鬧。林氏奔過來拉住他,但與林泯意對視著的眼里分明有著擔憂。 擔憂她在一個東魑身邊。 擔憂她如此對待一個女子,似乎用情至深。 眾目睽睽之下,她以后難不成還要和一個女子過一輩子。 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和離吧,阿意。 林老爺走過來,滿眼不贊同:她是幫了陵城不錯,不可否認她是個好東魑,但你與她之間,違背世俗。 那又如何,我已經嫁予她了,就是她的妻,不論男女,我愛的是她。 林泯意摟緊了蘇畢,滿眼動情的執拗,眸子里閃爍著浮動的微光。 氣氛一下子僵持下來了。 姚紡動了一下,想說些什么,卻說不出口,確實,違背世俗 但世俗能禁錮得住人情嗎? 懷里的嬰兒在微微地搖晃著她的手,她默默挪到蘇鉦身邊,將孩子的一雙紅眸露出來給他看。 蘇鉦注意力都在那方,猛的對上一雙天真爛漫的紅眸,接連的刺激嚇得他差點沒撅過去,喘了兩口氣,沖林老爺招手:別說了,孩子都有了。 你說什么?林家幾人皆一臉震驚。 蘇鉦忽然有了種自己一個人被嚇到可不行的惡劣情緒,從姚紡手里把孩子抱過來。 你悠著點,還傷著呢。姚紡擔心地盯著。 他穩穩地抱著孩子,走到林老爺面前,遞給他看。 林老爺半信半疑地伸頭過來,小孩張著嘴咿咿呀呀,一雙紅眸可不和蘇畢一個眸子刻出來的一樣。 瞬間一陣眩暈感涌上,朝后倒了下去。 林大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林氏只看了一眼,便皺了眉頭,林唐黎好奇地跳躍著想看:是meimei嗎? 你,你怎么弄出來的林老爺顫著手指向林泯意。 林泯意飛快與姚紡對視了一眼,后者朝她點點頭,她便低垂了眸子,語氣認真。 她們東魑女子也可以讓人懷上,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懷了沒兩天就生下來了,阿娘替我接生的。 沒錯。姚紡正經點頭。 你,你林老爺沒話說了,只得妥協了一般,嘆了口氣:你怎的那么糊涂呢,這東魑未必就那么好嗎? 姐夫可好了~林唐黎嫩嫩的童稚音瞬間回了他,扯林氏的廣袖:阿娘,我想看meimei。 瞧著那孩子只是眸色紅了些,整個白白胖胖,漂亮得很,林氏沒忍住,朝著蘇鉦伸手:給我抱抱。 順利抱到了孩子,她瞬間被軟乎乎的襁褓給軟化了心,彎下身子給林唐黎看:真是meimei呢~ 她又朝林老爺使眼色:既然這樣,孩子們也是真心互相心悅彼此的,就讓她們好好的過吧~ 林老爺默默瞧了孩子一眼,仍舊正經著面色,朝著林泯意道:既然這樣,那你多生幾個給我瞧瞧,兩天一個。 !!! 林泯意瞬間睜大了雙眼瞧著他。 阿爹,這,不太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蘇畢:我覺得我快死了,能先搶救一下我嗎? 感謝在2021041701:37:11~2021041900:52: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櫻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又掉坑里了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7章 療傷 林氏扯了林老爺一下,眼瞅著林唐黎貪玩地快將手湊到了娃娃嘴里,連忙把孩子又遞還給了一旁的姚紡。 林老爺固執地望著林泯意。 林泯意無法,只得微皺著眉應他:阿爹,阿畢她還傷著呢~等她好了,我們再努力 不知羞。林氏橫了她一眼,她瞬間梗住了。 恰巧此時有馬車停在府門口,兩位老大夫顫巍巍下了車。 林老爺轉移了視線,直起身子,自己往來時的馬車邊走,背影似乎蒼老了些許:先回去吧,過些天再來看看有沒有娃娃。 林泯意: 姚紡派了幾個嬤嬤將蘇畢抬回去,林泯意心虛地說著蘇畢的傷會自愈,很快便好了,再加上大夫確實搖搖頭說無能為力。 蘇鉦那方因斷了一臂忙得焦頭爛額,于是姚紡只吩咐替蘇畢清理了污血,簡單包扎了一下便走了。 關上門,林泯意可算松了口氣,她又走到榻前,掀開床幔爬到蘇畢身邊,里衣微微滲著血。 她看過了,她的傷口是從背后愈合的,大大小小的傷,每每愈合到皮rou那塊便變得很慢,一直在細細地滲血。 可這會她要是幫她舐,等會她動情了 蘇畢的面色太白,呼吸太淺,就連上次那么重的傷她都有精力折騰她,可這回一動不動的躺著,無端端讓林泯意心里生出越來越多的恐懼感來。 像帶刺的藤蔓,將她柔軟的心臟纏地死死的。 她趴下來,沒忍住將臉湊到她肩窩,用頭發蹭她的面頰,輕輕喚: 你醒一醒啊 可蘇畢還是毫無反應。 她好怕她就這樣就此消失,將不自覺流出的眼淚蹭到她里衣衣料上,緩緩爬起來去找匕首。 再次跪坐到蘇畢身邊,被抽出的匕首在油燈火光下映照出她的面容。 她皺緊了眉頭,將一大塊白色布料放到旁邊,狠了心地用匕首在手側劃了一道口子。 一陣刺痛傳到四肢百骸,林泯意委屈地用嘴包住手,含下一大口血,濃重的血腥味刺地她眼淚汪汪,又立即用白布狠狠纏住手。 她看過了,蘇畢的尖齒根本只能聽從她的吩咐,平時小小的一個,完全傷不著人,她只能用匕首自己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