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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陛下,臣不配在線閱讀 - 第68頁

第68頁

    這般想來,容暮也忍不住唏噓。

    他當(dāng)初讀書識字不過為了揚(yáng)名立萬,卻不料最終用于為自己謀了一條死線。

    當(dāng)夜縱火焚燒了丞相府的屋子后,容暮就順著小道逃出了丞相府,周老板提前備好的人馬就在外頭私密接應(yīng)著,萬事俱備,他一路安生地躺在本該用來裝蔬果的大箱子里。

    他未去江南同宋度他們相見,反而去往灝京最東面的荒蕪山區(qū)。

    宏明山又是整個灝京群嶺中最高的,也最荒涼的。

    也許當(dāng)真是世間萬物都在助他離開,突如其來的雪的極大,車馬來往不過一個多時辰,地上壓出的車輪痕跡又被新雪所覆蓋。

    可為難之處在于山路陡峭濕滑,他踩腳上去,一路不知被絆倒多少次。

    他一步步地往上爬,像是心靈得到了凈化。

    當(dāng)初下山時尚且樹林陰翳,鳴聲上下;如今歸來時山野呼嘯,驟雪不息。

    雖憶不出當(dāng)初下山是何等欣喜和意氣昂揚(yáng),但在書院孤寂苦讀的光陰,幫助楚御衡處理朝政的艱難日子,以及后來短短不過兩月,也可以稱為他前半生最為傷痛的過往,都在他踏過白雪朝著山顛走去的步調(diào)里,緩緩?fù)嗜チ嗽觉r活的色彩。

    就像飲了一種極為奇特的湯藥,那些細(xì)密如尖針,偶而還會刺痛的崢嶸記憶全部消散。

    余下的都是容暮多年不曾有過的松懶。

    懷著這般上佳的心境,歸于清泉寺時,容暮雖不曾剃度,卻也像浸潤在佛光下,輕松安逸。

    以及淡淡的幾縷解脫。

    但唯一不在容暮設(shè)想內(nèi)的便是他如今還沒有見到廟里的住持。

    而清泉寺的住持必然知曉些什么,否則也不會在當(dāng)初他下山之際就安排好了,讓他去書院讀書。

    看著未在暖爐便烤火的小和尚,容暮喝完藥后抽出一張紙頁,交由小和尚去看。

    “這是什么東西啊?”小和尚嘀咕著,搓了搓手才接過。

    “你還會寫字?”

    小和尚驚訝,仔細(xì)看去,上面就寫著容暮希望去拜見一下住持。

    “唉……我們住持有些脾氣,輕易不見人的。”小和尚擺擺手中的紙條和容暮解釋,轉(zhuǎn)瞬想一想,又自顧自兒的補(bǔ)了一句,“但住持都讓你住在廟里的廂房了,說不準(zhǔn)你真能見到住持,這樣吧,我閑下來以后就去住持那幫你問問。”

    容暮感激地沖他一笑。

    “不用謝!”小和尚折好紙頁,但很快眼睛瞪得圓溜溜訝異,“這么好的一手字,是你這般孱弱的身子寫出來的?”

    小和尚原本打算說病秧子,但害怕容暮介懷,就換了一個詞。

    容暮頷首,他知自己書墨俱佳,寫前還刻意變了變手法。

    但大底還是出眾的。

    小和尚愛好不多,唯獨(dú)就想著讀書習(xí)字,容暮這字可算寫進(jìn)他心里頭了,怎么看怎么順眼。

    只可惜他不曾見到過灝京傳說價值千金的丞相墨寶,此刻他只把容暮當(dāng)作普通人罷了:“你讀過書?”

    容暮點(diǎn)點(diǎn)頭。

    尚且讀過些許,但可惜好些珍籍只有宮中珍書坊才有,他現(xiàn)在已無可接觸的法子了。

    “那你可曾考取功名?”

    容暮點(diǎn)點(diǎn)頭,三元及第,走馬游灝京。

    看這人讀過書,也曾考取過功名,小和尚整個人都似被點(diǎn)亮了一般。

    如果說之前還有稍許疏離淡漠,這會兒他已熱情許多:“那這段日子我好好照顧你,你輔我以課業(yè)如何?”

    容暮思酌片刻,頷首應(yīng)下。

    他都回了清泉寺,總不白得了吃住。

    何況,這小和尚也合了容暮的眼緣。

    小和尚大概十歲,看樣子一直在山上長大,很淳樸稚氣;同他一般,看樣子也是打小被住持撿回來養(yǎng)在清泉寺里的。

    其實(shí)如他相似境遇的人不算少數(shù),撿回來的棄嬰清泉寺收留了,等養(yǎng)大了寺里也不會逼著這些人一定要剃度出家。

    大概在十來歲的時候,寺里就會問上一問這些無家可歸的人是否要繼續(xù)留在清泉寺里,若愿意忍下廟里清苦,便剃度出家;但若有旁的打算,寺里也不強(qiáng)求,將人放走。

    想來他當(dāng)初下山那年也方十歲,當(dāng)時不過攜了簡單的一個包裹,就踩著郁郁蔥蔥的草木而下,去往俗世新世界。

    有誰知再歸來時,這期間竟隔了十多載的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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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天氣冷的厲害。

    午后日頭還沒散去,濃霧就繚繞在山谷。

    容暮午前答應(yīng)小和尚教他詩書,以助其來日下山參加科考,中午的時候小和尚就把自己的書帶來了。

    數(shù)目也不多,不過三五本,但紙頁都被翻的發(fā)皺,可見小和尚私下里的態(tài)度格外認(rèn)真。

    容暮提前翻閱完了榻上的幾冊書,揉揉有些發(fā)酸的眼角,靠著藥枕迷蒙著眼昏昏欲睡。

    冬日暖爐烘著,能懶在榻上小憩,也算快活。

    晚間小和尚來給他送飯。

    小和尚依舊穿著灰撲撲的僧袍,腦袋光溜溜的像個剝了殼的雞蛋,但眼睛卻極為濕紅,卷翹的睫毛粘在了一起。

    低落越于言表,容暮不由得留了個心眼。

    快十歲的小和尚將素膳一一取出,隨后也不管容暮聽不聽得懂,趴在桌邊吐露了個干凈:

    “我欽慕的人死了……”

    方且起身的容暮撣平自己冬袍褶皺的手一停,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去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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