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成家。

    成敏宇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晚飯，成多俊并不是每天都有時間在家。飯后，他把碗收拾好，自從見到李正在鄭妍家做家務井井有條后，他就開始自己洗碗了，也不是很麻煩。擦干手，此刻別墅外傳來鎖車的聲音，成多俊回來了。

    “敏宇，過來。”成多俊一進門叫住他，示意兩人一同到客廳坐坐。從上次成敏宇離家出走之后，成多俊換了個懷柔政策，再也沒有沖他大吼大叫，時不時還要“談談心”，把慈父的樣子做足。

    成敏宇在他對面坐下，“有什么事嗎，父親？”要不是他也有事情要問，絕不會想和成多俊聊天的。

    “我聽崔賢說這輪比賽你拿了第一，做得很好！”成多俊接過家政阿姨送上來的熱茶，輕抿一口，“據說筆試第一的小組，就是那幾個女學生，這輪被淘汰了？”他對選優賽的關注本身就在成敏宇的成績上，對鄭妍的了解也就是成績好這一點而已，直到收到下屬報告她已經被L集團內定，才隱約覺得不對勁，她有多厲害能讓李珉泰動用特權？

    成敏宇抬眸，視線從茶幾上冒熱氣的白開水轉移到成多俊身上，“提她做什么？”表面上沒什么反應，心在聽到鄭妍后吊起來。成多俊為什么又抓著鄭妍不放，是因為他取材料的意圖暴露，還是上次他們去崔氏公司被發現了？成敏宇保持鎮定，一手搭在膝蓋上摩挲，等待男人的下文。

    “你應該和她很熟悉吧，畢竟你們一起合作過。”成多俊放輕松，叉開腿靠在柔軟的沙發上，一手舉杯，開始詢問，“比賽的程序是你做的，還是她做的？”

    成敏宇聽出語氣中夾雜探究的意味，不禁謹慎起來。他不知道成多俊想做什么，更不可能說真話給他。這么多年的相處，成敏宇早就把他父親的性子摸得透底，當他這么問起一個人的時候，就是要找麻煩了。他不可能給成多俊打擾鄭妍的機會。認真思忖片刻，回答：“當然是我做的，她只是輔助。”

    “真的嗎？不愧是我的兒子！哈哈哈哈——”成多俊大笑，放下茶杯，順了順心口，“這下我就放心了，敏宇啊，你是不知道，李珉泰把她那一組內定了，不需要有名次就能去學習！”李珉泰真是太愚蠢也太自信了，說不定還在偷笑，可笑到最后的還不是他成多俊。

    “這樣啊。”成敏宇無言，撇開陳年舊事，L集團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拿起茶幾上的熱水，又放下，打斷成多俊的自娛自樂：“對了，mama的情況怎么樣？有什么好轉嗎？”

    提到徐敏，成多俊得意的表情一滯，“還能怎么樣，就是老樣子……咳咳，最近研制了一種新的治療方法，正在進行臨床試驗，只不過成功的幾率極低。”他飛快轉動起腦子，想把成敏宇糊弄過去。

    “不過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敏宇，我們都再耐心一點吧。”再等等，耐心一點，等到敏宇提前批次考上S大后，他就讓徐敏從這個世界消失。

    成多俊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每次說假話，都格外真誠，右眼角會無知覺抖動幾下。成敏宇沒有任何的期盼，只覺得內心一片冰涼，眼前的男人不是父親，是怪物。他揚起嘴角回一個假笑，“好。”轉身進了房間。

    他會有辦法的。

    ……

    第二天。

    “妍兒。”成敏宇出現在校門口公交站臺，等了她有十分鐘。他本身就是一米八幾的身高，更何況還是校園里的風云人物，照片都在論壇帖子掛著，往人群一站格外顯眼。

    鄭妍側目：“有什么事？”她昨晚熬夜了，今天有些精神不濟，難得理成敏宇。

    “我聽成多俊說，L集團已經把你們內定了。”成敏宇順過她肩上的書包，單手提著，像個跟班，“不出意外，你們寒假會見到李珉泰。”

    “哦，我知道。”鄭妍漫不經心回應，“早有人告訴我了。”李正和李望兩個人輪流轟炸，不知道都難，他們倒是比自己還激動。

    “啊。”成敏宇瞬間xiele氣，昨晚他想了很多，不只是他mama的事。他一想到鄭妍要跟李家兩兄弟待在一起差不多一整個假期，整個人像被戳得漏氣的氣球，癟了。他知道，沒特殊原因鄭妍肯定不會和自己見面，但機會都是創造出來的。

    “我周末要去醫院找母親的主治醫生，是一個非常專業的腦科醫生，你感興趣嗎？”成敏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沒有那么多懇切與期盼的情感。

    鄭妍遲疑一瞬，瞥一眼他。這不是發生過的事，不過，還是可以去一去的。他們走到教室門口，她拽走自己的包，答了一句“好”后加入朋友們的懷抱，留成敏宇一人在原地暗暗握拳，太好了。

    “妍兒。”姜惠英湊近她的臉，指尖撫在眼下，“你昨晚到底幾點睡的？”吃完飯她們就各回各家，并沒有一起住，鄭妍肯定熬夜了，黑眼圈那么大一個。

    “十二點就睡了，只是睡得不太好。”其實是四點睡得，她熬夜照自己的記憶把整個程序都修改填補完整，只差一點收尾工作，實在撐不住才睡的。本來她今天打算請假，可一想到她們會擔心，還是爬起來了。特別是，鄭妍還不想讓真珠猜到，自己已經發現了她的秘密。

    金真珠面露擔憂：“是因為李珉泰嗎？不要太緊張。”最近這幾周鄭妍的腦活力一直沒有上升，又碰上這么關鍵的節點，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千萬別出什么岔子。

    “有點吧。”鄭妍開玩笑。

    “妍兒，吃蛋糕。”崔尚勛從后面走上來，手中拿了一大袋吃的，眼下也是青黑眼圈，沒有平時那副熱情過頭的樣子。姜惠英接過去，打開看，“小子，蠻識相的嘛。”伸手就是一拳錘過去，他也沒什么反應。

    崔尚勛繞過姜惠英，在鄭妍面前可憐巴巴：“如果我不上大學，你真的會要我嗎？”他昨晚因為鄭妍被淘汰的事，又和崔賢大吵一架，嚷著要退出，反正他也不想上大學了。結果被崔賢狠狠罵了一個晚上，他一想睡著就被叫醒，反復折磨一整夜。受不了了，他要離家出走！

    “我什么都能學，還能幫你看家，只吃一點點……”

    “你是不是腦子不太清醒？”鄭妍推開他湊得越來越近的大臉，怎么還上趕著當她家看門狗。她還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強大的洗腦能力，隨便說說幾句就被他當真了。

    崔尚勛委屈，又暗戳戳貼上來：“不行嗎？你不是說過……”

    “啪！”鄭妍一書本拍到他腦袋上，直接無賴到底，順便再畫一個大餅，“現在醒沒有？我什么時候說過了？等你能自己養活自己再來吧。”

    “好吧……”崔尚勛捂住腦袋，一步叁回頭扭扭捏捏走開了。

    其實鄭妍最近模模糊糊有想起很多，不過已經記不清崔尚勛是不是真這么黏人，只記得她沒少揍過他。不錯，這幾周以來一直有凌亂散碎的記憶從腦子里浮現，她很確定不是夢，都真真實實發生過。不過，不在這個世界中。

    鄭妍也是在猜到真珠的真實身份后才恍然明白的。她從一開始誤認為自己是劇情人物，和真珠一起找到打破劇情的方法，所有的事結合起來，總是有很多銜接不上的地方。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珠編出來的。根本不是劇情，甚至也沒有被劇情束縛的說法。

    她知道真珠真正的意圖，不過還不想那么快結束，就當作她們兩人之間的一場游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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