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叁）

    周一學校已經將選優賽晉級小組名單張貼在公示欄處，學生們都圍在名單旁閑聊。

    “第一名是成敏宇和崔尚勛，第二李望……”

    “年級第一被刷下去了耶——”

    “好可惜啊，我很期待她們的說……”

    班級里也議論紛紛，姜惠英更是不敢置信，她們怎么會被刷下去？明明和別的組相比她們的完成度最高，方法也是最優解。

    “還以為很厲害，結果只是個會考試的人罷了。”何載宇洋洋得意，他和隔壁班組的隊伍也晉級了，雖然排在第五，可總比被刷下去的人好多了，他興奮得不行，鄭妍當初那么囂張對待他，其實也不過如此嘛！那天受到的屈辱今天他要一并還回來！

    “喂！”崔尚勛暴躁地拍桌而起，椅子擦地發出刺耳的咔嚓聲，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吸引過去，不由自主屏息。他大跨步走向前拽起何載宇的衣領，居高臨下，“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會說話就閉嘴啊？”崔尚勛現在敏感得很，絕對不允許有人說鄭妍的壞話，況且今天的情況真的很糟，他怕她更難受。他真的好生氣啊！

    何載宇整個人被崔尚勛舉起來，他氣勢太強，仿佛一只即將撕碎他的惡犬，露出兇狠的獠牙，何載宇被壓迫感嚇住，嘴唇不住顫抖，要斷氣般游離地說出一個字：“是……”

    崔尚勛松開他展顏一笑，大掌一揮拍打比自己矮小瘦弱很多的肩膀，“這樣才對嘛！”又用眼神狠狠警告一番：【再這樣你就死定了！】才悠悠地走回位置，眼睛盯著鄭妍紋絲不動的背影，撞到桌角吃痛一聲。教室的氛圍也輕松下來，但沒有人再敢議論選優賽的事情。

    “敏宇，到底該怎么辦？”崔尚勛趴在桌子上，用筆帽戳前桌的人，小聲嘟囔。

    崔尚勛苦惱，成敏宇又何嘗不是，他煩得不行。成敏宇根本沒想過鄭妍她們會落選這種情況。怎么會呢？明明每一個細節都做的很好，問題應該就出在投票上。

    成敏宇思考一會，嘆口氣：“可以去申訴，但不見得有效。”第二輪的投票是很主觀的結果，所以申訴也不見得會處理，準確地說，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或者，他們退賽……

    班上的女生為了安慰她們投喂了很多零食，但姜惠英的情緒依舊蔫蔫的，到中午吃飯也提不起精神。鄭妍示意真珠和美娜先去食堂，轉身半拉半抱把姜惠英帶上天臺。

    “我真是在太生氣了！”一進小花園，姜惠英整個人撲進鄭妍懷里哭訴，她們真的很用心，上臺時有點緊張，最后還是正常發揮好了，結果連個排名都沒有！看到名單的那一刻她好像窒息了，這種感覺一直不停地侵蝕她的心臟，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還不夠好？”聲音嗡嗡地傳進鄭妍耳朵。她開始時一點經驗都沒有，全靠鄭妍來教，鄭妍鼓勵她，讓自己很有信心，現在她開始懷疑是不是過于自信，變成了自負。姜惠英沒感覺到鄭妍的反應，天都要塌下來，“是我的原因對吧？”

    鄭妍緊緊摟著她，撫摸哭唧唧的腦袋，自然卷的弧度都透露出她的心情一般。她早知道這個結果，這種感覺并不好受，特別是惠英哭的樣子，現在她要再經歷一次。鄭妍雙手抬起姜惠英的臉，眼睛淚汪汪格外可憐，大拇指輕柔地抹掉淚痕，“惠英啊，不要傷心，不要否認自己，你做得很好。”

    不是因為沒用心，也不是因為不夠好。是因為，因為規則是他們定的，名單是他們列的。最終得到好處的當然是他們。本來就不是公平的比賽，所以不要哭，眼淚很珍貴。

    “可是，如、如果，沒有拿到第一——”姜惠英眼框又有淚水涌上來，她狠狠吸鼻子，語氣逐漸哽咽，“那可怎么辦啊！”妍兒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

    姜惠英平時吵吵嚷嚷鬧個不停，其實是一個愛哭鬼，只要一顆眼淚掉下來就會剎不住車。鄭妍趕緊抽張紙捏住姜惠英通紅的鼻頭，讓她搓鼻涕，她接住夸張地擤一把，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聽我說。”鄭妍正住姜惠英肩膀，眼神認真，“我認為惠英很厲害，明明一開始什么都不會，卻學得很快。所以沒有第一也沒關系，總會有辦法的，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

    “就一定會成功。”

    “可是可是……”

    “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現在……”鄭妍從寬大的運動服兜里掏出兩塊面包，“來，菠蘿、紅豆二選一。”菠蘿包和紅豆包是姜惠英最喜歡的面包，程度不分上下，從小學來一直都是如此。

    姜惠英還有點鼻音，“我要菠蘿。”

    鄭妍遞給她，兩人排排坐在天臺吃面包，姜惠英看著鄭妍因為咀嚼而鼓起的臉頰，又想掉眼淚了。是感動的。鄭妍用肩膀撞她，發出半帶著玩笑意味的警告，“不準哭了，核桃眼。”再哭下去明天眼睛就要睜不開了。

    “知道了！”姜惠英大嚼一口面包，抬起頭努力地把眼淚憋回去，她不能讓討厭的人看笑話！

    吃完面包后她們摸摸肚子還覺得不夠飽，擔心兩人的金真珠和申美娜抱著一堆零食跑上天臺，都松一口氣。總之，沒事了。

    而成敏宇也沒有吃飯，直接到校長辦公室申請退賽。

    校長皺巴巴的臉本來就沒什么表情，了解他的來意后更是凝重，“敏宇，退賽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可以告訴我原因嗎？”開什么玩笑，要是同意成敏宇退賽，成多俊一定會把他撤下來。

    “我認為比賽晉級的機制不公平，損害了我們參賽者的利益。”成敏宇坐得挺直，一絲笑意都沒有。

    校長心里失笑，他確實聽說過一點風言風語，關于成敏宇和鄭妍，看來是真的。他皺皺眉，似乎在認真思考，“票都是代表們一起投出來的，名單是沒錯的。代表肯定是有不同需求才做出最后決定的。”意思是不管公不公平，比賽就是這么規定的。

    成敏宇覺得對面這個老頭就是在打太極，也不打算再找比賽的漏洞，因為到處都是破洞，他思索一番開口，“這樣的話我也沒必要繼續參加比賽了，選優賽不是選優的話，什么意義都沒有。”這樣的選優賽還是一個重量級的比賽，真是諷刺。

    “敏宇，我說過，這不是簡單的事情。”校長發現成敏宇是認真的，也嚴肅起來，“校方是不會同意你退賽的，你的家長更不會，這一點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因為成敏宇的成績，成多俊沒少給他們施壓。在競爭如此激烈的環境下這樣的家長數不勝數，但有成多俊這么大權勢的人可不常見，他們一個個都要變成高壓線了。

    又是成多俊。成敏宇徹底明了沒有商量的余地。他走到走廊正好碰上鄭妍，迫切地想要解釋。

    “成敏宇，你沒必要拿退賽跟我邀功。”鄭妍看他著急的樣子很想笑，“你參不參加比賽其實一點區別也沒有。”就算成敏宇退賽，他父親也有很多辦法讓他提前上S大，成功的大門照樣為他打開。這就是事實。不過他也是蠢，自己退賽能改變得了什么，和強權斗爭嗎？可他本人就是強權的代表啊。

    成敏宇整個人耷拉下來，像受了千萬斤重錘，“我該怎么做，你才不會扔掉我？”他思緒亂成一團解不開的毛線，越攪越亂。明明自己很聰明，卻什么都辦不到，在鄭妍面前沒一件事是做好的，甚至還害她落選。

    眼前的小狗就要汪汪哭出聲，可惜鄭妍已經不在意這件事，她只覺得做作，不想浪費口舌安慰他，只是提醒道，“少跟我來這套，你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不想面對罷了。”他只是不想面對沒有眾星捧月，沒有權力支持的境況而已。對成多俊，他也就只敢在心頭恨，他敢反抗嗎？如果敢，那就不會被成多俊打傷后來她家討可憐了。

    成敏宇心里的最后一點防線被突破，他一直在逃避事實。無論他有多痛恨成多俊，都還是在依附他，不反抗意味著沉默，沉默意味著默認。他想鄭妍看他一定像看小丑一樣，一邊說自己多喜歡她，一邊任由別人傷害她。

    “我做得到。”成敏宇克制滿溢的心情，沒有現在的生活又怎么樣，只要鄭妍能相信他就已經夠滿足了。

    成敏宇眼神堅定，當然鄭妍也并未被打動，沒什么意思，任由他折騰去吧，把成多俊干掉更合她意。她知道，男人掌握話語權就永遠沒有女人說話的權利。所以她要跟他們搶，她要創造她們的規則。

    ……

    李正坐在位置上抱著手機，斟酌半天才把消息發過去。

    【李正：要見一面嗎？】

    他等了幾分鐘還沒見回復，估計是見不到鄭妍，再接再厲又發一條。李正覺得鄭妍今天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打字都小心翼翼，不敢提任何要求，他能做就只是給她做飯，這是他僅有的用處。

    【李正：晚上想不想吃酸甜排骨？】

    鄭妍沒回復，先轉頭叫住惠英和真珠，”晚上來我家吃飯嗎？吃大餐哦。”

    “妍兒特地安慰我的嗎？好感動。”姜惠英恢復平時的模樣，夸張地捂住心口，冒著星星眼。

    “是哦，所以來不來？”

    “當然要去！”

    得到回答后鄭妍又給申美娜發條消息，幾秒就得到肯定的回復。這下她可以慢悠悠地編輯菜單給李正。

    【妍兒：要吃，還要……（省略菜名）】

    李正收到消息那一刻是高興的，鄭妍肯見他。他坐在位置上尾巴都搖起來，哪一道菜該怎么做心里都有了譜，可下一秒“滴滴”聲響起后又泄氣了。

    【妍兒：你今天早點做完菜，我回家前離開，知道沒有。】

    鄭妍真的把他當作鐘點工了，揮之即來招之即去。周圍人看李正陰轉晴，晴轉暴雨的狀態都不敢上前搭話。可他又能怎么辦呢，老老實實當鐘點工，至少還有個名份。

    李正又氣又傷心，可鄭妍說的話他不敢不聽，果然她們到家后熱騰騰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哦莫，這是誰做的？看起來就很好吃。”姜惠英湊近聞一下，肚子咕咕叫了。

    “田螺做的。”鄭妍去廚房將碗筷拿出來，讓她們快點盛飯。李正做的不錯，下次可以獎勵他。

    這邊鄭妍在吃飯，另一頭李家也開飯了。父子叁人“和睦”地坐在一起吃晚餐，李珉泰心情大好，最近兩個兒子都很合他的意，李望選優賽晉級，李正也沒和他頂嘴。

    “對了，兒子，我記得鄭妍是你同班。”李珉泰吞下菜，咀嚼后才開口，“她也參加選優賽吧，據說被淘汰了。她們是不是很強？”李珉泰聽代表說鄭妍的實力不凡，即便不知道情況如何，他還是相信代表的話，自然不能讓肥羊溜走，所以動用權力內定下來。

    “是的。”李望不明所以，李珉泰為什么突然提到鄭妍，乖順的眼神夾雜深究的意味，不動聲色觀察李珉泰的神情。

    李珉泰得到肯定的答案，更是放下心來，“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的選擇沒有錯。我把她們內定了，寒假你們可要多相處相處。”

    李望詫異一瞬，又很快調整過來。而一旁悶不吭聲的李正緊了緊筷子，他更沒什么胃口了，第一次生澀地低聲下氣，“父親，我也可以到公司學習嗎？”求李珉泰這種事他很久沒做過，何止是不適，但他強忍住安慰自己討好沒什么，只要和鄭妍一起就好。

    “當然可以！多鍛煉鍛煉！”李珉泰大笑，這個常年不給自己好臉色的兒子如今還不是要求他？即便他的繼承人已經決定是李望，但雞蛋還是不要放在一個籃子里比較好。怎么說，最近他真的舒心極了。

    飯后兩人都不約而同發消息透露內定的事給鄭妍，沒有得到回復是習以為常的事。

    ……

    “大家，我們的寒假可能沒那么悠閑了。”鄭妍放下手機，打斷話題。真珠一晚上坐立不安等的就是這件事，這可是重要的時間節點。即便她不想去L集團，終究還是避不開的。只有再忍受一次，才有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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