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61節(jié)
晃悠了十來分鐘,他發(fā)現(xiàn)前臺旁邊的小矮桌上還專門設置了一個登記處,不時就會有人拿著工作證過去,跟工作人員換參會證。他仔細看了半天,那參會證與下午幫許廠長二人領的代表證不太一樣。 戴譽瞅準一個剛換了參會證的女同志,湊上去跟人家套近乎。 “同志,請問你是怎么換到的參會證啊?” 那女同志三十多歲,穿著一身列寧裝,梳著齊耳短發(fā),看起來十分干練。 看戴譽笑得燦爛,又長得面善,便和氣道:“我是京城日報的記者,明天有工作任務。” 雖然沒說是咋換的,但戴譽已經(jīng)明白了,有記者工作證人家就能換糖酒會的參會證。 跟對方道了謝,目送這位女同志走出大門,戴譽瞬間來了精神。 他打開自己的背包,將自己那臺“華山牌”照相機掛到脖子上,又翻出工作證,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就往前臺旁邊的登記處去了。 “同志,是在您這換參會證吧?”戴譽聲音平穩(wěn),笑著看向登記處后面坐著的年輕女同志。 “對,請出示一下工作證和介紹信!”女工作人員見他脖子上挎著相機,只當他也是明天參會的記者。 有兩家報社的記者已經(jīng)提前來領過證了,據(jù)說是怕明天早上時間太趕來不及。 一派鎮(zhèn)定從容地從包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證和另一個小卡片遞過去。 女工作人員拿過來翻看一下,嘆道:“呦,還是第一次有你們?yōu)I江省日報的記者來出席糖酒會呢,部里給你們發(fā)邀請函了嗎?” 一般這種會議新聞只有國家大報會給個版面刊登,其他地方日報頂多轉載一下,誰會大老遠的派個記者過來采訪啊。 戴譽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萬一被查出來,輕則挨批評,重則被安個間諜罪判刑,那代價可就大了。 他實話實說道:“沒有,我是省日報的通訊員,還是啤酒廠的宣傳干事,這次正好以秘書的身份,跟著領導出席糖酒會。就想將糖酒會的盛況記錄下來,回去以后做一個專題的圖片新聞。” 上次在省日報成功發(fā)表了牛主任的報道后,他就成為省日報在啤酒廠的通訊員了。那個小卡片就是省日報隨著樣刊一起郵寄給他的。 女工作人員有些為難,她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呢。 “你這個情況比較復雜,沒有邀請函,我是沒有權利被你發(fā)放證件的。”看戴譽眼巴巴地瞅著自己,女工作人員蹙著眉思考片刻,才猶豫著道,“要不你再等一會兒,我?guī)湍銌枂柹霞夘I導。” 他本就只是過來碰碰運氣的,人家不嫌麻煩,愿意幫自己去詢問領導,他當然得領情了。 戴譽忙不迭道謝,讓她只管去。 不多時,那女同志就帶著一個威嚴的中年人過來了。 中年人在戴譽身上掃了一圈,見他脖子上還挎著相機,還真挺像個記者的。 “同志,把你的介紹信給我看一下。”中年人道。 戴譽忙將出發(fā)前廠里給開的介紹信遞過去,又讓他看了自己的工作證,緩聲解釋:“我是跟著廠長來參會的,不過第一次來沒經(jīng)驗,沒想到陪同人員不能出席會議。原本還想將咱們?nèi)珖蔷茣氖r仔細拍攝下來,回我們那旮旯以后,好好宣傳一下呢!不然也不會隨身帶著照相機了。我們地方日報是很少有機會宣傳報道這個級別的全國盛會的,往返一次成本太高了!” 那中年人仔細翻看了他的證件,又去前臺核對了他和許廠長的入住信息,查詢無誤后,將證件退回來,與女工作人員耳語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 戴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語氣干巴巴地問:“同志,咋樣?領導同意給我辦了嗎?” 女工作人員樂呵呵道:“你運氣不錯!看你這么遠跑一趟不容易,我們領導同意發(fā)一張參會證給你。” 戴譽聞言擊掌笑道:“多虧有您幫忙了,哎呀,我這得怎么感謝您才好啊!” “沒什么,機會難得,你好好把握,多拍些照片,找?guī)讉€好的切入點,幫我們也多多宣傳一下糖酒會。” 戴譽笑著頷首,從包里摸出兩張啤酒票塞給她:“我是啤酒廠的,一般喝酒不要票,這票我平時用不上,送您兩張。算是我們地方上同志的一點心意,您也嘗嘗我們?yōu)I江的啤酒。” 那女工作人員沒怎么推辭便收了下來。 畢竟是辦成了事情才送的,又不是賄賂,兩張酒票不值錢,就是比較稀有而已。 拿到能進入會場的參會證,戴譽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就去了許廠長二人的房間。 將事情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戴譽對許廠長道:“廠長,明天我也能進會場了,到時候你們就別著急了,我?guī)湍托炜崎L把樣品搬進去。” 來參加會議的各單位都是要展示自己廠里的產(chǎn)品的。雖然不能像廣交會那樣在會上達成交易,但也能與其他企業(yè)相互交流學習,也是一個展示己方實力的好機會。 許廠長沒想到戴譽這小子這么能耐,片刻工夫就給自己弄了個參會證回來。 他拿過那張參會證細看,發(fā)現(xiàn)備注一欄里確實如他所言標注了省日報的通訊員,頓時有些啞然。 拍拍他的肩膀,只說讓他明早跟他們一起去大旅社的餐廳吃早飯,便讓人回去休息了。 房門關上,徐科長就笑著搖頭嘆道:“這小子可真是個能人啊!太能折騰了!我要是有他這本事,去年也不至于在會場外面閑逛了三天。” 許廠長哈哈笑:“這小子頭腦確實比較靈活,還有點認死理,不讓他去他還偏要進去!有時候干工作就要有這種韌勁。” 徐科長笑著道是。 糖酒會在周一上午九點開始。 清早起來有點涼,換上了戴母給他買的新襯衫和針織毛背心,在郭為民“怎么可以拋棄隊友”的控訴目光下,去了會場。 脖子上掛著照相機,手里還提著他們啤酒廠滿滿兩箱的樣品。他們廠里除了生產(chǎn)棒啤還有各種口味的汽水,零零總總算下來,能有二十多種。 會場里人已經(jīng)很多了,這時候還沒有形成糖業(yè)煙酒公司經(jīng)理會和供應會分段召開的模式,所以糖酒公司的負責人和各個工廠的負責人都鬧哄哄地擠在一起。 糖酒會之前是由城市服務部組織的,后來城市服務部并入商業(yè)部,這個會議順理成章地由商業(yè)部接手。 本次大會主辦方的籌備工作做得很細致,雖然不是售賣會,但還是按照產(chǎn)品類別,將酒類糖類煙類,分門別類地區(qū)分開。 濱江第二啤酒廠的產(chǎn)品左邊挨著上海的一個啤酒廠,右邊挨著的是綠島啤酒廠。這樣也能加強行業(yè)內(nèi)部的交流學習,便于開供應會的時候調(diào)劑和補充市場供應。 戴譽將樣品擺好以后,見許廠長他們在與其他單位的人寒暄,便捧著相機溜了。 在會場里晃了一圈,將有價值的內(nèi)容一一記錄下來,戴譽找個人少的地方靠著休息一會透透氣。 站了沒一分鐘,便被人主動上前搭話了。 來人正是昨天那位京城日報的女記者。 “同志,你也是記者?”女記者見戴譽胸前也別著參會證,以為他是同行。 戴譽笑了一下,解釋:“不是,我是啤酒廠的通訊員!” 女記者眼前一亮,問:“你是哪個啤酒廠的?綠島啤酒的嗎?我正要找綠島啤酒的廠長做個系列專訪。” “不是,我是濱江市第二啤酒廠的。”說著從包里掏出自己穿紅毛衣的那張宣傳畫報展開給她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采訪我們廠長?我們廠今年進軍南方市場以后,成績也非常喜人!” 女記者:“……” 第47章 在戴譽的印象里, 他們啤酒廠還從未登上過國家級主流媒體的版面。 即便以往需要與新聞媒體對接,宣傳科也大多是跟省內(nèi)的幾家地方報紙打交道,從沒接觸過其他省市甚至國字頭的媒體。 京城日報雖然也是地方報紙, 但人家地處祖國心臟, 擁有的資源和受關注程度肯定不是省日報能比的。 戴譽估摸著,讓對方臨時更換采訪對象的可能性不大。不過,既然已經(jīng)話趕話說到這里了, 行不行再說, 就先試試嘛,萬一能行呢! 反正說幾句話也不費事,就是摟草打兔子,捎帶腳的活兒。 那女記者被他這無厘頭的舉動弄得怔愣了一瞬,注意到他還舉著畫報直勾勾地瞅著自己等待答復呢,過了好半晌才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問:“這上面的明星是你嗎?” 戴譽掃了一眼她參會證上的名字, 笑道:“怎么,何記者覺得這上面的人跟我不像?” “像倒是像,只是你變了發(fā)型, 這畫報的顏色也有些暗, 印出來的人沒你本人好看!”而且畫報被折疊以后,沿著中線有一道折痕, 正好折在戴譽的臉上, 讓他的臉有些變形了。 “沒想到你還是個明星呢!”何記者笑。 戴譽假意謙虛道:“像您這樣的大記者都沒認出來我, 我算哪門子的明星!我只是作為優(yōu)秀職工代表, 被廠里挑選出來拍攝了一組宣傳畫報而已。這也算是我們廠的獨有特色了,沒像其他大廠那樣請電影明星拍畫報,而是找了廠里的職工為自己生產(chǎn)的啤酒代言。” “你不是通訊員嗎?怎么還要生產(chǎn)啤酒?”他的話讓何記者錯以為他還得下車間搞生產(chǎn)。 戴譽心知她誤會了, 卻也沒糾正,順勢道:“通訊員咋啦,我們?nèi)珡S職工,有一個算一個,包括廠長,都是要下車間搞生產(chǎn)的!” “哦,還是第一次聽說辦公室職員也要搞生產(chǎn)。”何記者的活動范圍一直在北京附近,還真不了解地方的廠職工是怎么工作的。 “嗐,這么說吧,別的廠肯定也有在周末搞義務勞動的,不過像我們廠這樣全員下車間的,全國也沒幾家!您知道這是為啥不?”戴譽將畫報收起來,閑聊似地問。 何記者并不接他話茬,只含笑等待他的下文。 戴譽在心里“嘖”了一聲,知道人家京城的記者不好忽悠,他也不賣關子,直言:“我們廠的產(chǎn)品,如今不但要滿足省內(nèi)百姓的消費需求,還要作為額外補充被調(diào)劑到南方市場。生產(chǎn)任務翻倍,當然人手也得翻倍啦,為了去糖化車間翻麥,我把頭發(fā)都剃了!” “那你們還真挺辛苦的。”何記者不怎么走心地應和。 “辛苦也是值得的!您看,現(xiàn)在不只上海南京那些南方城市銷售我們廠的產(chǎn)品,連首都人民也能喝到我們的啤酒!”戴譽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照你這么說,你們現(xiàn)在的規(guī)模和知名度豈不是已經(jīng)與綠島啤酒不相上下了?”何記者頗覺好笑。 硬件條件擺在那里,戴譽也沒胡吹,只是實事求是地說:“只看規(guī)模的話,我們廠是要比綠島啤酒大一些的,因為我們不僅有啤酒生產(chǎn)線,還有汽水和汽酒生產(chǎn)線。而且啤酒種類也比他們多。” 何記者點頭,卻還是指出:“種類多也許是一個優(yōu)勢,但在知名度上你們還是欠缺一些的。人家是能特供中央和出口的。” “您看,這就是廣告效應嘛,他們的酒都特供和出口了,普通老百姓鮮少有能喝到的。就因為喝不到才成了大家心里的陽春白雪嘛。不過,我們廠的啤酒也不是什么下里巴人。”戴譽又在包里窸窸窣窣摸索一陣,翻出兩張畫報給她看。 這次看的重點不是他的照片,而是他手上拿的啤酒:“我們廠的啤酒采用的是蘇聯(lián)釀造工藝,分為濱江啤酒、白花啤酒和黑啤酒,三個種類三個價格,可以滿足各消費階層的需求,無論是農(nóng)民工人,還是領導干部,總有一款啤酒是他能接受的。” 見她聽得認真,戴譽再接再厲道:“我們廠這些領導都是悶頭干活的實干派,不愛做宣傳,大家都覺得真金不怕紅爐火,酒好不怕巷子深。若不是今年從市專賣公司調(diào)過來了一個駐廠代表,懂得宣傳報道的重要性,這會兒大家還當著默默無聞的老黃牛呢。” 何記者見他說得頭頭是道,笑著調(diào)侃:“你這么賣力給廠里推銷,你們領導知道么?” “領導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推銷出去!”戴譽對她的調(diào)侃不以為意,“何記者您也別盲目追求知名度,像茅臺汾酒甚至綠島啤酒這樣的名酒,經(jīng)常見諸報端,沒準讀者們早就看膩了,就想看點新鮮的!” 何記者笑著頷首:“你說得也對。” 戴譽以為有戲,忙期盼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復。 “不過,我今天的這次采訪是被上級領導指定了采訪對象的。采訪誰不由我個人說了算,我也是要服從組織安排的。”何記者語帶歉意。 戴譽心中雖有失望,卻也知道這種事只能隨緣強求不來,灑脫道:“沒事,您就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吧。走,綠島啤酒的展位就在我們廠旁邊,我?guī)^去。正好也順便看看我們廠的產(chǎn)品,以后若是有機會,您也幫我們廠宣傳宣傳。” 何記者覺得這小伙子心態(tài)不錯,順勢問了他的名字,兩人一路聊著天就去了濱江第二啤酒廠所在的區(qū)域。 此時展示桌前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看每個產(chǎn)品上貼著的產(chǎn)品介紹。因著會議是不對外開放的,所以這些人多半是上級領導和同行。 許廠長正在與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人交談,徐科長則負責回答一些代表們的提問。 戴譽帶著人在他們廠這邊看了看,便將人介紹去了綠島啤酒那邊。 徐科長抽個空過來與戴譽確認:“剛才跟你一起來的那個是報社的記者?” 胸前別著跟戴譽一樣的參會證,還帶著相機,明顯是跑新聞的。 戴譽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