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14節(jié)
于是,戴譽整理好著裝,站在馬路邊,以整條中國大街為背景,拍下了來到六十年代后的第一張照片! 跟老師傅商定好一周后來取片。戴譽正要離開,便被一老一少兩位女同志攔住了。 “同志,您有興趣幫我們拍一組宣傳畫報嗎?”年紀稍大一點的女同志率先開口。 戴譽一愣,他這是遇上星探了? 這么時髦的嗎? 他剛剛在馬路邊照相的時候,就注意到有人圍觀,這兩位好像也在其中。 瞟一眼照相館墻上的掛鐘,戴譽婉拒道:“抱歉,我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而且現(xiàn)在很趕時間,先告辭了!” 望著戴譽飛奔離開的背影,年輕女孩抱怨道:“科長,這人怎么這樣啊?話都沒說完就跑了!” “算了,這小伙子確實長得精神,但到底不是電影明星,宣傳效果未必好,也是咱們太著急了。” “說起來,這事還得怪那個邊洪波!都說好給我們廠拍畫報了,居然又跑去給綠島啤酒拍宣傳影片!我們兩個廠的產(chǎn)品本來就是競爭關(guān)系,哪能用同一個人做宣傳!一點組織原則都沒有!”年輕女孩滿腹牢sao。 “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我明天再聯(lián)系幾個電影廠,看看能不能請到別的電影明星吧!最好是最近有新片上映的……”年紀大一點的科長也是一臉愁容。 “廠長催得急,下個月就要給上海南京供貨,到時候萬一宣傳畫報開了天窗,我們宣傳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跟著吃瓜落兒。” “總不能讓邊洪波繼續(xù)給我們拍,實在找不到接替的人,就在廠里找個看得過去的小伙子,湊合湊合得了。算是我們廠的獨有特色……” * 戴譽拎著大包小裹回家時,全家人已經(jīng)吃完晚飯在院子里納涼了。 戴立軍和戴榮聽說他買了組裝收音機的元件,都好奇地湊了過來。 “你以前又沒裝過,這不是浪費錢嗎?”戴大嫂一看那些東西就不便宜,覺得這小叔子又再瞎折騰。 “初中的課本上就有最簡單的半導(dǎo)體組裝示意圖。”戴譽解釋。 早期的物理教學(xué)還是很注重實踐的,原身上學(xué)時也最喜歡上物理課。 戴榮怕老婆又跟弟弟起沖突,打斷她接下來的話:“你一個初小文化的,能懂什么!別跟著瞎摻和!” 戴譽偷樂,他也是才知道,小學(xué)居然還分初小和高小。 三年級以下輟學(xué)的被劃分為初小文化。 戴榮不說不要緊,一提文化水平,戴大嫂頓時就急了:“你才是初小文化呢,我明明是高小畢業(yè)的!” 她現(xiàn)在最在意別人拿她的文化水平說事,這也是為什么她看蘇小婉那么不順眼的原因之一。 同樣是戴家媳婦,大家出身都差不多,她是高小文化,人家蘇小婉卻是大學(xué)生。 這么一對比,不是直接被人比到泥里去了嘛! 她能對蘇小婉喜歡得起來就奇怪了! 戴立軍不理會小輩之間的拌嘴,他現(xiàn)在一門心思都在面前的這些半導(dǎo)體元件上。 他雖然是個八級鉗工,但工作基本都是在手工打磨大型裝備的零件,這種電子元件他還沒機會接觸過。 不禁興奮地搓了搓手。 “爸,咱家有電烙鐵嗎?”開始動手組裝了,戴譽才發(fā)現(xiàn)忘記買最重要的電烙鐵了。 “沒有。”戴立軍起身往后院的雜物房去,“你等著,我去找找。” 戴立軍找了一塊紫銅頭,又翻出一根稍粗的鐵條,將鐵條的一端擰緊在紫銅頭上,再啪啪幾下將紫銅頭加工成扁尖型。 火上烤一烤,砂紙磨一磨,自制火烙鐵成功! 戴譽給他豎了個大拇指,還是老一輩的手藝人牛逼! 三個男人圍在飯桌前組裝收音機,幾個孩子都被趕去了院子里。 戴譽將元件一個個擺好,抹上助焊劑,讓躍躍欲試、自稱手上功夫最穩(wěn)的戴立軍用火烙鐵焊接。 整個屋子里只剩焊接的絲絲聲…… 過了一個多鐘頭,總算勉強弄出了收音機的核心雛形。 戴立軍有些忐忑地提議:“接上電源試試?” “試試唄。”戴譽沒什么負擔(dān)。反正買了三組材料呢,這次若是不成功,也還有機會。 戴榮小心翼翼地接通電源,戴譽簡單地調(diào)試了幾下,喇叭里便有絲絲拉拉的電流聲。 不多時,由三人共同完成的簡易收音機中,終于傳出了悠揚的歌聲——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邊~是呀嘛是家鄉(xiāng)啊~” 堂屋里傳出男人們驚喜的歡呼聲! 戴立軍興奮道:“第一次親手制作的話匣子,我要自己留著!給你小舅的那個,你再做一個去……” 戴譽扶額。 還想明天帶著三個收音機去鄉(xiāng)下賺一票呢!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有軌電車上邊的弓子摩擦著電線,所以叫摩電電車。北方一些大城市五六十年代時的叫法。 第14章 戴譽再三保證會幫老爹再做一個更高級的晶體管收音機后,終于如愿帶著三個超大號的木質(zhì)話匣子上路了。 “戴哥,要不你先跟著我去朝陽公社放電影吧,附近幾個生產(chǎn)隊輪下來也就三四天的功夫。返程的時候不用趕路,我轉(zhuǎn)個彎直接送你去紅旗公社。”陳玉柱把著三輪挎斗摩托車的車把,轉(zhuǎn)頭瞄一眼坐在挎斗里神色懨懨的戴譽。 “別了,又得多折騰好幾天,你一會兒把我放到榮城汽車站就行。” “你拿著這么多東西,售票員沒準得多收一張票錢……” 要不是已經(jīng)與幾個生產(chǎn)隊約好了時間,陳玉柱肯定二話不說,先將戴譽送去紅旗公社。 他能有這份騎著挎斗車載著設(shè)備下鄉(xiāng)放電影的體面工作,還多虧了戴譽。 去年他家里突逢大難,爹沒了娘癱了,下面還有五個弟妹等著吃飯。他原本也是個整天招貓逗狗的小混混,家里沒有任何經(jīng)濟來源。 若不是戴哥看不上電影放映員的工作,將工作推給了他,他都恨不得去投江了…… 戴譽知道陳玉柱這么說是出于好意,但他對廠長小舅子說的話,也不是糊弄人的! 他真的快被這坑坑洼洼的土路顛吐了! 越往鄉(xiāng)下去,路越難走,如果有大車從身邊經(jīng)過,就跟經(jīng)歷了一場沙塵暴似的。 寧可拎著三個大家伙去擠長途車,他也不想多走好幾圈顛簸的回頭路了…… 陳玉柱無法,只能將車停在戴譽指定的汽車站旁,約定了來接他的時間,才騎車離開。 戴譽要去的紅旗公社在三省交界處,民間俗稱的三不管地帶。 他到了榮城以后,一路向西,轉(zhuǎn)了三趟長途車,走了近八個小時,才在下午快四點的時候,抵達紅旗公社汽車站。 然而,這還不算完。他母舅家所在的蘆家坳生產(chǎn)大隊,偏僻到幾近人跡罕至! 連公社領(lǐng)導(dǎo)都只是在每年收秋糧的時候,才選個代表去點個卯。其余時間,蘆家坳完全就像被隔絕于世俗的世外桃源。 戴譽下了汽車,就見不遠處的供銷社門口,停著兩輛騾車。 這個年月,除非用隊里的騾車或者自己有自行車,否則從公社到生產(chǎn)隊往返一趟至少得四五個鐘頭。 戴譽尋思,最好能搭個順風(fēng)車,不然走到天黑他也未必能到蘆家坳。 “叔,你們是哪個生產(chǎn)隊的啊?”戴譽湊過去,遞上一支煙給車老板。 車老板也不見外,收了煙往耳朵上一別,笑起來一臉褶皺:“七里屯的,小伙子去哪兒?順路的話載你一程。” 戴譽連七里屯在哪都不知道,更不確定是否順路了,只能問:“我去蘆家坳,叔你順路不?” 那車老板笑著擺手,指指前面那輛窄長的騾車道:“你運氣不錯,前面那輛車就是蘆家坳大隊的,大隊書記要嫁閨女,他女婿趕車來供銷社買結(jié)婚用的物什呢。你是誰家親戚啊?來參加婚禮的吧?” 他一看這小伙子的穿著打扮就不像本地人,而且他們當(dāng)?shù)匾怯羞@么精神的小伙子,早就傳遍十里八鄉(xiāng)了。 “我回母舅家探親的,沒想到還能碰上這樣的喜事!”戴譽顛了顛手里拎著的包,在心里盤算著,這次少不得要出點血隨禮了,弄糧食的事還得大隊書記點頭才行。 “嘿,那小子出來了,咋買這么多東西!”車老板大叔將一個梳著寸頭的年輕人指給戴譽看。 沖對方喊道:“興旺,你們隊里來客人了,一會兒你順帶著給拉回山里去。” 興旺懷里抱著,手里提著,帶著一大堆東西往騾車上放。 回身時,見到站在大叔騾車邊的戴譽,笑出一口大白牙:“行啊,歡迎歡迎!來吧!咱們上車,這就出發(fā)了!” 說著還在褂子上擦了擦手汗,主動跟戴譽握手:“我叫田興旺,原來是七里屯的,以后就定居在咱們蘆家坳了,同志怎么稱呼?是哪家的親戚?” 按照當(dāng)時的普遍認知,男人結(jié)婚后從本村遷往別村落戶,就是倒插門了。 戴譽見他為人敞亮,對于倒插門的事也不避諱,心下便喜歡三分。 “聽說你最近有新婚之喜,恭喜啊!”戴譽雙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自報家門道:“我叫戴譽,是蘆根生家的外甥。” 豈料,剛剛還喜氣洋洋熱情待客的田興旺,聽了戴譽自我介紹后,臉上的笑容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 與他交握的手更是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戴譽對他云霄飛車似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不明所以,莫非他們從前認識? 原身得罪過他? 不能吧! 他印象里根本就沒有田興旺這號人吶! 倒也有可能是這個田興旺與他小舅不對付,恨屋及烏,連帶著對他也不待見…… 戴譽心里覺得莫名其妙,但還得搭人家的順風(fēng)車進山,便權(quán)當(dāng)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態(tài)度的冷淡。 他也不用田興旺招待,自顧自將背包往騾車上一放,厚著臉皮抬腿跨上騾車。 “大叔,我們先走了,回頭見啊!”戴譽不顧田興旺冷臉,回身與剛剛的車老板揮手道別。 傍晚,鄉(xiāng)間土路,碎金般的光影里,戴譽半躺在騾車中,翹著的腳隨著音樂一點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