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136節
老國公爺并沒有允許,讓隔房的大堂兄,他們那一輩最為年長的詹安堂,將詹司松領過去教養。 詹司松這些年一直跟在詹安堂身邊。詹安堂從前也在軍中,后來受傷之后,在軍營主管兵械,詹司松在他身邊,也只做與兵械相關之事。 鑒于五爺與這位兄弟之間,有無法抹平的舊事,兩人幾乎沒有再見過幾次面。 當下,詹司松見了五爺這般態度,五爺也不意外。 畢竟在朱家的人看來,他姨娘害了朱夫人母女,詹司松必然也是如此作想。 兩兄弟皆不言語,倒是顯得李侍郎頗為尷尬。 李榭低聲跟五爺解釋,說詹司松進來造出一種鐵槍,形制新穎,攻擊力甚是強,李榭聽說后,有意讓工部與其接觸,看這一批鐵槍能不能用在民兵之中。 “只是下官一時半會還沒說通。”李榭道。 五爺約莫知道詹司松的心思,詹司松心里有恨,不想在他麾下盡力。 可當年的事情,朱夫人的女兒淑悅到底是不是他生母所害,始終存疑。 五爺不會,也不可能去給詹司松道歉。 五爺看看遠處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什么也沒有說。 他只是同李榭道了聲“辛苦”,轉身打馬離開。 …… 那日的洗三極其順利。 五爺趕在最熱鬧的時候,及時返回。 小詹紅霞哭聲震天,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五爺聽聞這哭聲,心中不快盡去,洗三禮后親自抱了兒子。 小家伙哭累了,迷迷糊糊地要睡了,被他抱了,就往他胸前湊了湊。 但是柔軟的小嘴貼過去,只貼到一片森森壁壘。 小人兒睜開眼看了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溫柔的娘親,而是呵呵做笑的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五爺好笑得不行,“你這小兒,怎么不同爹爹親近親近?” 顯然他只想找他娘親,俞姝連忙將他抱了過去。 五爺笑得不行,看著俞姝一抱,他便不哭了,他調侃了小兒兩句,小兒哭得更加響亮了。 俞姝知道他昨晚進了京城,定然是朝廷在商議,如何對待她哥哥自立為王的事情。 她有心想問,問一問朝廷到底準備何時攻打哥哥,是不是這位五爺親自領兵? 可兩人之間每每提起,便免不了爭吵。 她若再主動問起,不免令人懷疑。 俞姝低著頭哄著孩子,一時沒提此事。 五爺抱著母子兩個,心下安實,他想,等日后俞姝成了他的妻,一切都更好了。 此時,俞姝過來了。 “五爺,夫人請五爺過去,說是安大老爺來了,要同五爺說幾句話。” 安大老爺正就是隔房教養了詹司松的大伯詹安堂。 他年長輩分高,五爺不在之時,族中事情由他做主。 五爺自來對他敬重,當下換了衣裳過去了。 只是他到了待客的院中,還沒開口,就聽這位大伯說了一句。 “五爺也要寵妾滅妻嗎?” 第63章 兄弟 來之前,安大老爺聽老妻說起了洗三禮的事情。 之前林驍家的雙胞胎洗三禮,安大夫人也去了,當時林驍忙碌,竟都忘了洗三禮的事,說起來是個笑話。 暮哥兒洗三的時候,他們還說,五爺興許也來不了了,畢竟前一晚才進了京,洗三這天怎么來得及趕回來? 可洗三剛開始沒多久,五爺竟然飛奔而至,眾人還以為他有急事,沒想到人來了,是特特為孩子的洗三趕來的。 五爺看重子嗣,本也是常事,宴夫人身體不好,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是國公府的世子。 可五爺瞧了孩子一眼,就進了韓姨娘的房中。 安大夫人當時和老夫人一道在廳里坐著,五爺同她們行禮之后就去尋了韓姨娘說話。 好一番噓寒問暖,倒是與正妻宴夫人一句話都沒說上。 安大夫人問了一句,還是宴夫人替五爺和韓姨娘打了圓場,說韓姨娘著實辛苦了。 …… 安大老爺問五爺,“五爺也要寵妾滅妻嗎?把夫人冷落在一旁,只去疼寵姨娘?” 五爺在安大老爺的話里怔了怔,旋即無奈嘆氣。 他沒辦法解釋。 嗣妹詹淑賢的事情,國公府只有極少的人知道,而安大老爺只是隔房的大伯,對這里面的事情當然不清楚。 彼時替嫁之后,詹淑賢就以宴溫的名義,去宴家住了兩年。 所謂女大十八變,等她再以宴溫的名義嫁回國公府,旁人也只道表姐妹相貌相似,卻并不曉得她本就是國公府的大小姐。 五爺自然是看重俞姝的,在他眼里,那就是他的妻,他從不曾寵妾滅妻。 但在安大老爺面前,他無法道清原委,他只能說一時疏忽了。 “韓姨娘生產辛苦,夫人也是知道的,寵妾滅妻之事我不會做,您放心好了。” 安大老爺并非想要質問他,或者迫使他做什么,畢竟五爺才是國公,是詹氏一族站的最高的人。 他好言道,“我來也只是給五爺提個醒。五爺若是老國公爺嫡親的子嗣,便是今日做出寵妾滅妻之事,旁人質疑兩句又能如何。 “可五爺到底不是,不僅不是,還曾陷于妻妾之爭的泥淖之中。就算五爺再明白,可旁人看到的是五爺待姨娘過分上心,這些人免不得就會聯想許多。” 五爺無法多言,垂眸笑了笑。 “您的話我明白,就算有質疑,也是一時之境,早晚會消散。” 二房當年的事情早已成了舊事,阿姝與這些事情完全不相干,等以后扶正了她,有老夫人力挺,這些聲音也都會化為烏有。 他不欲多講,端了茶,淺淺飲了一口。 可安大老爺卻沒有就此停下話頭。 安大老爺看向了五爺,“五爺可知司松的事情?” 五爺喝茶的手頓了頓,“他有何事?” 詹司松算是在安大老爺身前長大的,這是老國公爺的安排,安大老爺說起來并不避諱。 “司松這些年在兵械之事上頗為用心,技藝越發精湛,連工部的人都想臨摹他的圖紙,要將他所制鐵槍用于軍中。只是他不肯,執拗的很,李侍郎勸了他許久。五爺可知道是何緣故?” 五爺在這話里,手下的茶盅放了下來,發出咚的一聲響。 “他不肯為自己揚名,難道還是我的緣故?” 安大老爺看著他,沒有否認。 他只是告訴五爺,“當年的事情,五爺與司松都沒有錯,但你二人如今處境,不說天上地下,卻也高下有別。魏姨娘恃寵而驕是事實,到頭來五爺比嫡子位置還要高,五爺摘得清嗎?” 五爺可就要笑了。 他是摘不清,而當年的事情早已無從查證。 他不欲在這些舊事中糾纏。 “我與詹司松素無交集,既不會幫他也不會攔他,一切皆由他自己決定。若是這般,還要將此事系我身上,我亦無話可說。” “五爺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能說這話。” 安大老爺卻嘆了口氣。 “今日,司松不肯將所制兵械放到軍營用,是他自己埋沒自己;可改日,司松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旁人只論結果說話,說朱夫人和其兒女皆沒了,而魏姨娘膝下五爺,卻是這王朝最尊貴的國公。別人如何作想?” 世人鬧不清原委,更不要說這原委本就是說不清的。 五爺嘴角向下沉了下去。 安大老爺看住了他,“若是五爺再繼續寵幸妾室,豈不是變相為魏姨娘撐腰?助長寵妾滅妻之風?尊卑規矩何在?放眼天下,是不是那些造反之人,也有了說辭?五爺舉兵平凡,反而被旁人戳到了自己身上,屆時又是如何感受?” 話音落地,遠遠有和尚誦經的聲音傳過來,山中有蟬鳴鳥叫,可安寧的氣氛在安大老爺的話中蕩然無存。 五爺沉了臉。 今日旁人還不曉得俞姝即將被扶正的事情,之后若是曉得,不知又是怎樣光景。 安大老爺并不止他心中所想,只是幽幽嘆了一聲。 “老國公曾說過,人紅極一時,自然千好萬好,可紅得過了,便也惹了人眼,只要有一星半點的錯處,便回被人捉來極力放大,屆時人人都想潑一盆冷水,這份紅就涼透了。” 他道,“五爺憑一人之力撐起朝廷的山河,如今又連平兩王,不可謂不是紅極一時。五爺當警醒,國公府亦然。” 安大老爺說完這話,同五爺行了一禮。 五爺起身扶他,安大老爺看向五爺,“這家國,都擔在五爺肩上,五爺可不能出了錯。” 他說完走了。 定國公詹五爺獨自坐在廳里良久。 詹淑賢走了進來,她讓俞姝給五爺把涼了的茶換掉,然后隔著茶幾坐到了五爺對面。 “安大伯來,是說韓姨娘的事吧?” 五爺沒有否認,詹淑賢笑了一聲,“安大伯可真是多cao心了。” 她說五爺何必擔心,“反正有五爺和我娘替韓姨娘撐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