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135節
這話,老夫人和五爺都沒有異議。 只是俞姝聽著,越發低了頭。 “婢妾不敢。” 她這般謹慎的態度,令詹淑賢愣了愣,她抬頭又瞧了這韓氏一回。 她從前也覺得韓氏相貌清麗淡雅,雖然說是出身鄉野,但不卑不亢不膽怯,如今再看,見她垂著眼眸,生了兒子又馬上就要做國公夫人了,竟然臉上沒有什么興奮喜氣,一臉冷靜而沉穩。 詹淑賢訝然。 從前她可真沒瞧出,韓姨娘這般不同尋常。 怪不得五爺和她娘都愿意將她扶正。 她笑著,仍是道,“我可是孩子姑姑,心疼他的緊,巴巴地從京城來了,不抱怎么甘心?” 俞姝無法,下意識不想把孩子給她,恰在此時五爺走了過來。 五爺低頭瞧著小兒,道了一句,“暮哥兒睡了,讓他睡吧,回頭等他醒來再抱不遲。” 他都這么說了,詹淑賢說了聲好。 俞姝一顆心放了下來。 然后老夫人也過來瞧了瞧暮哥兒,替他念了兩句祈福的佛語,叫著詹淑賢一道走了。 “你這一路也累了,等孩子醒了再來看吧。明日還要辦洗三,忙完再說。” 詹淑賢自然沒有不答應的,走之前,輕輕拍了拍俞姝。 “好生歇著吧。” 俞姝低頭,“多謝夫人。” 詹淑賢笑著看了她一眼走了。 房中只剩下俞姝母子和五爺。 五爺坐到了床邊,“阿姝怎么如此拘束?淑賢聽說我要讓你做妻,便答應回京和離。你同她不必如此拘束,她日后是要叫你一聲嫂子的。” 俞姝沉默著沒說話。 五爺瞧著她有心思,便問,“你有什么想法,同我說便是。” 俞姝猶豫了一下。 “五爺是好意,當年國公夫人這般位置,恐不是我能坐得住的。” 一來,她不想做朝廷的國公夫人,二來,宴夫人為五爺又是納妾又是催子的,就這么容易答應和離退位? 她說了,五爺笑起來。 “阿姝怕什么?有你夫君給你撐腰,有什么做不得的?只有你是國公夫人,咱們的兒子才能立穩國公世子之位,一切才順當。” 他說著,俯身抱了抱她。 他在給她鼓勵,俞姝明白。 但她也明白,這定國公夫人,她是真的沒辦法當。 旁的夫人都是世家貴女,她是小民也就罷了,可小民的身份都是編的。 起初國公府問及她姓甚名誰、從何處來,她用了姨母夫家的韓姓,祖籍說得是姨母夫家的祖籍。 可她五族被滅,姨母一家也都沒了,韓氏一族剩下多少人,她亦不知。 更不用說,她是反王meimei了。 * 俞厲自立虞城王的事情,朝野皆知,五爺當天臨時得了宮中的傳令,快馬加鞭地回了京。 五爺一走,俞姝心里越發不安起來,晚間沒讓奶娘把孩子抱下去,放到身邊親自帶著。 小兒依偎著她,呼呼大睡著。 她摸著小兒柔軟的頭發,隱隱約約聽見外面有念經的聲音。 她問姜蒲,“外面有師父念經嗎?” 姜蒲去看了一圈,念經的聲音沒了,她說沒有,“奴婢沒瞧見念經的師父,想來是姨娘聽見佛音了。” 俞姝笑起來,安排了姜蒲守夜,自己摟著小兒,慢慢定下了心來。 …… 梨娘子和秀淡被叫去了詹淑賢的院中。 詹淑賢問了一番五爺和俞姝在外的情況。 鄧迎兒只管伺候,如今孩子順利生了,她算是完成了差事。 而秀淡卻完全沒成宴夫人的交代。 不過她也不擔心了。 五爺已經安排了人提前回京,去把她jiejie從教坊司轉到繡坊去。 雖然罪臣女的身份不能改變,但繡坊都是女子,由宮女來管理,而且不必拋頭露面,秀淡已是萬分感激。 當下在詹淑賢眼皮底下,秀淡還算沉得住氣。 詹淑賢問她什么,她便如實回答,問到為何沒能成事。 秀淡低著頭道,“五爺愛重姨娘,不許奴婢近身,奴婢也曾裝做姨娘的樣子,卻被五爺訓斥。奴婢便沒能成事。” “是嗎?”詹淑賢挑了挑眉,“那你可知道,五爺愛重韓姨娘什么?” 秀淡也不想再繼續宴夫人給她的命令,她直言。 “韓姨娘性情雖冷淡些,但洞察世事,與人為善,心中自有丘壑,是以五爺愛重,是奴婢等所不能比擬。” 秀淡從前也是知府女兒,見過的女子頗多,但韓姨娘這樣的女子卻少,并非閨閣中人。別說五爺愛重,她亦欽佩。 她這般說了,希望宴夫人能替她另外安排差事。 但詹淑賢笑了一聲,“我怎么瞧著,你倒是想認韓姨娘為主了?” 這話嚇得秀淡一跳,“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實在做不到夫人吩咐。” 詹淑賢沒有再說什么,看了秀淡兩眼,沒賞沒罰,讓她去了。 俞姝從外走了進來,端了一盤子點心給她。 “夫人想什么呢?” 詹淑賢支了腦袋,用帕子拿了一塊糕點放進口中。 “我在想,鄉野出身的韓氏,倒是頗多被人夸贊有大家之風。她這大家之風是怎么來的?我很好奇。” “您既然好奇,何不讓人去查查呢?” 詹淑賢說是了,“是該讓人查查了。” 她之前總想著這孤身的盲女在國公府的威嚴下,沒什么膽量騙人。 但如今卻不這么以為了。 她說完,就讓俞姝去安排人,“去她祖籍上好生查個明白,我可真想知道,韓姨娘到底是怎樣的出身?” 俞姝去了,詹淑賢繼續支著額頭,目光向外看去。 她越想今日的事情,越發笑了起來。 可笑她巴巴地趕來普壇寺,竟得了個要退位讓賢的結果。 她又好笑,又疑惑起來,拾起了手邊的扇子輕輕扇著,自言自語。 “小妾扶正。看來五爺是忘了他們二房,是怎么寵妾滅妻,起了禍家之亂的了。嘖嘖……” * 五爺趕在洗三前,從京城返了回來。 他這一路縱馬疾馳,回到普壇山下,水囊見底。 天熱的厲害,山路又難走,他稍作停留,讓文澤去附近田莊討一些水來。 “我記得這些田莊里,就有定國公府的,你去問問。” 然而兩人剛停下,就聽見有人從旁邊的小路上走過。 五爺看過去,對面兩人也看了過來。 其中一人見了五爺,連忙上前行禮。 五爺訝然,“李榭?” 此人正是之前主管火器的工部侍郎李榭。 而他身邊站著一個黑衫男子,在日光下人顯得十分陰郁,見到五爺,只遠遠淺施一禮,便轉過了身去。 五爺幾乎沒認出來。 那是他多年未見的同父異母的兄弟,詹司松。 當年,二房出事之后,朱家人臨時接管了二房。 五爺過了近一年生死不知的日子。 每日天不亮,便被拉起來,聽著朱家人在他耳邊說一句,便在他耳邊重重搖一下鈴鐺。 “魏氏該死,母債子還!” 一鈴一聲,重落耳中…… 后來老國公爺將他接了出來,過繼到自己膝下,朱氏一族反對強烈。 朱家人道,“二房寵妾滅妻,國公爺還要立那妾之子做嗣子,那妾生子以后便是下一任定國公,二房的嫡子反而成了旁枝,這算怎么回事?!定國公府以后,要從根兒里便寵妾滅妻么?!” 朱家囂張,仗著自家受害,詹氏不會為難。 但這是詹氏的私事,老國公爺膝下無子,早晚要過繼族中子侄。 朱家人憤慨,又無法干預詹氏族內之事,就要求要把二房無人照看的詹司松,帶回朱家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