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66節
翌日天一亮,男人便換了朝服,沉下一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俞姝回了淺雨汀。 穆行州也半夜沒睡著,天沒亮就來了國公府,眼見著五爺仍能上朝,魂魄終于回到了自己體內。 他小心去看五爺,在五爺如寒風般凜冽的目色下,什么都沒敢說。 五爺去上朝,穆行州去了趟兵部衙門,到了衙門附近,竟然遠遠瞧見了詹淑慧。 他離得遠遠地,就連忙縮了腦袋 穆行州曉得這姑娘和自己偶遇的次數著實多了些,要不是那日韓姨娘提醒他,他還沒想起來。 念及此,他不免記起之前的事。 那時候,韓姨娘還幫他三言兩語打發了詹淑慧。 以前有韓姨娘幫他,以后恐怕是沒了,他再瞧見詹淑慧,都覺得怕了幾分,只好掉頭先行離開了。 連他都不適應沒了韓姨娘的日子,那么五爺…… 穆行州真不敢想,回了自己府邸,思量著差不多要下朝了,這才又去了國公府。 五爺剛好回來了,讓文澤收拾了東西,動身去大營。 “五爺真去大營?” 五爺低頭纏著手腕系帶,眼眸未抬,“做戲做全吧。” 穆行州從這話里聽不出五爺的情緒,但他在這一瞬很想問問五爺,萬一真是韓姨娘,又該怎么辦? 話到嘴邊,他實在沒膽子問,跟著五爺出京去了大營。 只不過在城門口,五爺勒馬停了幾息。 城門樓上軍旗飄飄,他向城中回望,隱隱還可看見定國公府的樓宇亭檐。 可他瞧不見淺雨汀里那人。 他只是暗暗希望,真不是她,等他再見到她的時候,也不是在幽暗的密牢之中…… 男人手下緊攥,下一息打馬出了城門。 * 俞姝當天沒出門。 那五爺要在五日內二次偷襲虞城,她有且只有三天的時間把消息從定國公府遞出去。 第一日就出門,未免太過明顯。 只是到了第二日,俞姝還是沒出去。 她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當天晚上,輾轉半夜才睡著,翌日在噩夢里驚醒。 俞姝從噩夢里醒來的一瞬,便忘了夢里的場景。 這日是第三日了,若是今天再不送出信去,就沒有機會了。 她擁著被子坐在床上思索。 姜蒲撩了簾子走進來,“姨娘今日多穿些吧,外面陰的厲害,瞧著這兩日似要下雪了。” 她說著,還道,“前些日針線上送來的一件白狐毛鑲邊的銀色披風,甚是暖和,姨娘若是出門,可以穿這件衣裳御寒。” 俞姝轉頭問她,“今日有事要出門嗎?” 姜蒲說沒有,“奴婢是想著五爺走前吩咐車夫,說姨娘要是想出門,隨時都可以,莫要在院中悶著了。” “是嗎……”俞姝記得他確實是這么說得。 她深吸了口氣,從床上下來。 “給我換衣裳吧。” 姜蒲笑起來,“姨娘要出門了?” 第36章 溫存 大營。 從京城到大營跑快馬也得一個半時辰。 詹五爺在大營等著消息,三日了,淺雨汀還沒有動靜,今日就是最后一日,她會出門嗎?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時間到了最后的時刻,男人翻看送上來的軍務冊子,已是定不下心來。 就在這時,穆行州突然快步到了門前。 詹五爺拿冊子的手一頓。 “進來回話!” 穆行州立時走了進來,“五爺,抓到了!” 軍務冊子被男人的手攥得發出吱呀的響聲。 五爺深吸了一口氣,“說吧。” 穆行州直接回稟了來,“兵部尚書陳大人抓到了人,是先前派出去的將領家中的馬奴!” “馬奴?!”詹五爺眉頭一挑,“阿姝呢?” 穆行州笑了起來,“姨娘這三日,只出了門一次。今日一早去給夫人請安,請夫人幫忙尋個養鳥的師傅,替山雀看傷……除此之外,一步都沒踏出國公府。” 話音落地,賬冊被男人放了下來。 他一直堵在心頭的一口氣,在這一瞬,長出而散。 * 國公府,淺雨汀。 俞姝聽著檐下山雀啾啾的叫聲,思緒飄飛了起來。 今日一早,她本叫了姜蒲替她換了衣裳出門。 姜蒲替她穿了厚衣裳,問她要去什么地方。 她能去什么地方?自然是海生御膳房。 可她走到門前聽到山雀的叫聲,那雀兒啾鳴聲還不如前兩日響亮,受傷的緣故,叫聲凄惶了不少。 俞姝在那叫聲里,忽然記起了昨兒晚上做的夢。 這夢她曾做過,不巧正是那隔岸的冷武閣。 天寒地凍,冷武閣與內院隔開的河上結了厚厚的冰,臨岸的樹木早已光禿殆盡。 俞姝在夢里,又被抓去了冷武閣,而且再次被投入到了密牢之中。 夢只是夢,她沒當回事,但她聽到了凄惶的鳥叫,一下想起了那日去冷武閣給那位五爺送去雞湯,聽到的從腳下傳出來的些微聲音。 這些日以來的許多思緒聚攏了起來—— 那位五爺之前情緒頗低,連番嘆氣,連日來都在冷武閣忙碌。 林驍也忙起來,忙得連自家龍鳳胎的洗三禮都忘了。 冷武閣在審問犯人。 她過去送雞湯,林驍和穆行州過來回稟,他沒有留她,甚至沒讓她在旁的廂房等著,而是直接讓她回了淺雨汀。 而后,她又極其順利地聽到了關于二次偷襲虞城的消息…… 這些事情分開來看,似乎也沒什么關系。 但若是總起來想,似乎意味著什么—— 是不是朝廷的兵馬偷襲虞城失敗,那五爺發現了不對之處,在清查角角落落,查找給虞城通風報信的內應?! 這念頭一出,她幾乎要踏出淺雨汀的一只腳,當機立斷地收了回來。 她道,“不去了。” 她要賭一把。 賭那五爺放出的消息,到底是真還是假。 …… 俞姝讓薛薇把山雀拎到房里來,“今夜甚寒,莫要冷到了它。” 進了和暖房中的雀兒,又發出了兩聲啾鳴,比之之前的凄惶,稍稍安實了一些。 俞姝卻不那么安實。 她不知道她賭的這一把,到底對還是不對。 若是錯了,哥哥恐要生扛朝廷的二次偷襲,扛不扛的下來,就看哥哥自己了; 但若是賭對了…… 她在那五爺眼里,是不是多了一層信任? 她是不是,可以在他那冷武閣里聽到更多消息? 這一夜俞姝在忐忑無眠,直到天快破曉才堪堪閉起了眼睛。 只是她剛睡了不到一刻鐘,外面突然有了混亂的腳步聲。 俞姝發懵了一時,接著一陣冷風從門簾出撲了進來, 她心下一跳,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她攥緊了錦被坐了起來,卻被隨著風一起闖進來的男人,撩開帷帳,一把抱進了懷里。 他身上還夾帶著屋外寒冬里的冷氣,冒著涼氣的衣衫將俞姝凍住了一瞬。 察覺她的僵硬,男人連忙將外袍除了去,重新將她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