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65節
只是她到的時候,院子里靜悄悄的,院子里的丫鬟仆從退得一干二凈,倒是書房里傳來了說話聲。 她走進院子,書房的說話聲頓了頓,她聽見五爺的聲音。 “外面風大,你先去廳里吃茶,我同穆行州說完話就過去。” 穆行州特出來跟她行了禮。 俞姝回了禮,進了正房的廳里。 書房關上了門,說話的聲音比之剛才壓低了不少。 只是俞姝還是隱隱能聽見些許兩人的語調,顯然那位五爺聲音沉而穩,穆行州一直在應聲,并沒有多言。 聽起來,像吩咐事情。 她不由地想到了,偷聽朝廷偷襲虞城消息的那次。 俞姝默了默,先是叫了文澤和姜蒲前后進來,她吩咐了他們做事之后,房中便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悄默聲地站了起來,一路慢慢摸到了靠近書房一側的窗戶下。 書房的話在緊閉的窗戶里是聽不清楚的,但推開窗子就可以。 在無人發現的地方,俞姝輕輕推開了窗戶,話語聲頓時在她耳中明晰了起來。 “……所謂出其不意,就是這么個道理。”那五爺的聲音傳過來,“俞厲也不會想到,我們打了敗仗,還會在幾日之內,再偷襲虞城第二次。這一次,他又拿什么防備?” 話音落地,俞姝險些碰到了窗下的茶桌。 又要偷襲虞城? 她沒聽錯嗎? 穆行州恰在此時問了問題。 “可咱們若是再偷襲失敗,只會勢氣大跌,屆時朝廷難免要起一些閑言碎語來說五爺。” 這話正是,詹五爺年紀輕輕執掌一朝大軍,那些老臣早就看不慣了。 之前戰事勝多敗少,那些人不便說什么,近來無戰,若是連著兩次折在俞厲手上,得不償失。 窗內的俞姝,氣息都不穩了起來。 那五爺怎樣她不管,但虞城和哥哥又哪里惹到了他?被他這般針對?! 但那五爺越發說道,“正是因為敗了,才要找回來。也正因為一旦再敗,損失過重,所以此次必得成功……” 他同穆行州仔細吩咐了幾句,俞姝聽這,竟是要派加倍的兵將。鑒于虞城有軍火,朝廷這邊絲毫不示弱。 “這次偷襲有俘虜里應外合,必不會敗。”男人道,“五日之內偷襲虞城,要勢在必得!萬不可泄露出去!” 話音落地,穆行州肅聲應了,俞姝手下緊緊攥了起來。 五日……這意味著她必須在三日內送出去消息,多一天都不行…… 俞姝垂頭靜默。 但男人卻不容許她有片刻喘息的功夫,立刻就讓穆行州回了,自己起身朝正房而來。 俞姝甚至來不及關窗,急匆匆沿原路返回了桌椅之上。 男人走到窗下,她堪堪摸到椅子坐了下來。 窗外,詹五爺腳步微頓,目光落在了窗子上。 一旁并沒有當即離開的穆行州,也將目光定在了那正房靠近書房一側的窗戶上面。 那原本特意關閉的窗子,眼下露出了一條細細的縫。 穆行州臉上露出了驚詫難以置信的神情,再去看五爺,只見五爺仿佛被定在當場一樣,半晌沒有說話。 穆行州干咽了一口吐沫,低聲叫了五爺,“屬下想起,還有話要同五爺講。” 他示意五爺到一旁去,可五爺定著,看向那漏了縫隙的窗子,又朝著廳里的方向看過去。 穆行州連著打了好幾個眼色,五爺才隨他走到了一旁。 在五爺沒有半分情緒變化的臉上,穆行州發慌。 “興、興許,是房內外的風,將窗子裹開了?”他還試圖解釋一下。 可那窗子是特地關起來的,若非人推,怎可能輕易被吹開? 五爺不說話了,眼眸半垂下來。 而后才微微笑了笑,“會嗎?” 那笑意淡得幾乎沒有,穆行州莫名有種想哭的感覺。 天知道五爺對韓姨娘有多上心,可韓姨娘…… 他不知道說什么了,卻見五爺轉身要往正廳而去。 穆行州一急,上前攔了他。 “五爺……韓姨娘她……五爺還是別與她一道用飯了,也別與她……” 穆行州不好意思說下去,只好道。 “五爺肩負一國之重任,還是自身安全要緊!萬不要再讓韓姨娘近身!” 詹五爺如何不知? 重重一氣從他口中嘆出,他什么也沒說,擺手讓穆行州退下去。 穆行州一步三回頭,五爺卻闊步走向了廳里。 他走到窗下的時候,再次看到了那窗子開了一縫,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這時,廳里有了走動聲,俞姝撩了簾子出來。 穆行州再次見到韓姨娘,從頭到腳都緊了一緊,他只想叫住五爺不要再上前了,可五爺腳步不曾停頓任何,只向韓姨娘走了過去。 韓姨娘也聽到了他的腳步,在廊下迎了兩步,跟五爺行禮。 只是她瞧不見,一下碰到了廊下放著的一盆白梅上。 一個不穩,人向著一旁崴到了過去。 五爺見狀,一個箭步上前。 穆行州看著,心膽都跟著飛了出去,只想攔住五爺,萬萬別近韓姨娘的身! 可他攔不住,只見五爺眼疾手快地,一把將韓姨娘攬進了懷里。 韓姨娘安穩了,微微抬起頭來。 穆行州看得心下怦怦亂跳。 他唯恐下一息,韓姨娘從袖中抖出一把刀來,朝著五爺的心口便是兩刀! 五爺也是rou體凡胎,哪里受得了心口插刀? 不過他腦中演練的一切并沒有出現,韓姨娘什么也沒做,從五爺懷里站了起來。 可穆行州還是怕的不行,又連番給五爺打眼色,可五爺只垂著眼簾看著韓姨娘,他看不到五爺的情緒,反而被五爺道了句。 “你回吧,囑咐你的事莫忘了。” 穆行州只能走了,詹五爺看了看懷里的人。 她今日穿了鑲白兔毛的杏色方領比甲,簪了玉蘭紋白玉簪,半垂著頭的模樣一如既往地冷清中帶了些許柔和。 可他心頭卻似結了冰一般,泛涼的厲害。 …… 晚間,穆行州又來了一回,勸他把韓姨娘送回淺雨汀密切監視起來。 他極淡地笑了笑,揮手讓穆行州走了。 若是她要動手殺他,恐怕早就動手了。 日日肌膚相親的人,他從未提防過一分一毫,她想殺他還不容易嗎? 當天晚上,他將她留在了深水軒。 他說不清是為了什么,也許只是為了……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與她在一起。 冬日的夜,寒風在窗外肆虐,隨時都可能闖入房中。 他沒同她歡好,只是拉著她的手,一起安靜躺在了床榻上。 她的手總是那么涼,鮮有溫熱的時候。 他覆上她的手,指腹輕搓替她暖著,輕聲問她。 “這些日在國公府,過得還好嗎?想家嗎?” 俞姝挑了挑眉,不知在昏暗的帷帳里,他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她沒回答,反而問,“五爺怎么問起這個來了?” 五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問這個,他明知道,此刻從她口中,是什么都問不出來的。 他說沒什么,“隨口問問,早些睡吧。” 俞姝奇怪,但她一心揣著今日聽來的二次偷襲的消息,便也沒有多想。 她轉過了身去,暗暗去琢磨自己心里的事。 只是身后的男人亦轉過了身來,在黑夜中睜開眼眸瞧住了她。 詹五爺看著女子纖薄的后背,散下的青絲,嘴里發苦的厲害,心口更似被冰棱割到,痛的透徹,冷的干脆。 他深吸一氣默默嘆出來,替身邊的人拉了拉被子,順手將人撈進了懷里。 留在房中的孤燈發出噼啪一聲細響。 他道,“明日我去大營,不知幾日得回,你若是在院中無聊,便出去轉轉吧。” 俞姝聞言,立時道,“好。” 卻沒察覺摟住她腰身的男人指下收攏,緩緩閉起了眼睛。 這一夜過得漫長十足,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兩人,同床異夢,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