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6節
雨還在下著,她捂著手上的新傷,苦笑了起來。 如果人的運氣有個波動,那么她今日已經跌到了谷底。 深夜的國公府小路上,俞姝直起身子,再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她緩慢地站了起來,繼續數著步數,慢慢走回指給她的偏僻房間。 她想自己運氣背些,也沒所謂。 只要她哥哥和另兩位兄長無虞即可。 但愿這位詹五爺的天羅地網,捉不到她的哥哥。 但愿他費力一場,只能撲了個空。 但愿他想要的一切,都沒有。 …… 深水軒,詹司柏從凈房回來,房里已經沒了那盲女。 他叫了小廝文澤,“人走了?” 文澤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的五爺,沒做逗留。” 詹五爺微微抿唇,又吩咐文澤。 “瞧瞧夫人睡了沒有,若是沒睡,便同夫人道一聲吧。” * 這一場夜雨在半夜時漸漸停了下來。 翌日,天仍陰著,想來京城是進了秋雨季里,陰雨時候多,晴時少。 周嬤嬤起了個大早給宴夫人報了信。 “……夫人估計是想不到,五爺昨晚半夜把人攆了。” 宴夫人一愣,“不是說收了那韓氏嗎?” 周嬤嬤說沒錯,“但五爺事后……還是攆了韓氏走了。” 宴夫人訝然,又問,“那盲女能自己回去?” “她倒是記得路,就是這雨天濕滑,她又瞧不見,摔得厲害了,膝蓋腫了起來,手也破了……” “沒破相吧?讓人給她燉一種姜湯,可別傷寒。”宴夫人嘆氣。 “五爺可真是……” 周嬤嬤說盲女不打緊,“她又不是千金小姐,能有什么大事呢?” 宴夫人嗯了一聲,想起了更要緊的事。 “既然收了,總要給個名分。快把五爺請來,把那韓氏也叫過來。” …… 深水軒。 詹司柏用過早飯后,副將穆行州便來回稟了昨日的事。 “人沒抓到?”詹司柏看了他一眼。 穆行州跪下請罪,“國公爺恕罪,這三人來路不明,但身法極不簡單。尤其用刀和用箭的二人,不似尋常人,一時讓他們脫了身。” 穆行州昨日先詹司柏一步回京,在路上一眼看到那四人便覺不對。 他試探問了一句,沒想到其中一人當即出箭。 那箭法高超,若非是他心有所防,只怕已被射于馬下。 他說完那三人,見國公爺沉默不言語,又回稟了另一余黨的情況。 “是個瘦弱男人,闖進那綢緞鋪便不見了。但這人就像蒸發了一樣,屬下讓人來回查驗了幾遍,竟都沒有那人蹤跡。” 穆行州說著,面露愧色。 兩邊都沒有明確進展,唯一慶幸的是,因為詹司柏下令及時,城門封閉,這四人都還在京中。 穆行州不敢多看詹司柏的臉色,后者抿著嘴默默握了握手邊的茶盅,不知在思量什么。 “繼續搜,盡量活捉。” “是。” 穆行州剛要走,周嬤嬤便到了。 周嬤嬤跟他行禮,穆行州問了一句,“嬤嬤一早尋五爺?” 周嬤嬤說是,笑著同穆行州道,“五爺今日要納妾了。” 話音落地,穆行州訝然挑眉。 “老奴可是奉夫人的命前來,請五爺過去喝妾室茶的。” 穆行州愣了一下,轉而又說了道喜的話。 “恭喜五爺納了妾室,恭喜夫人得償所愿了。” 穆行州走了,周嬤嬤請了詹司柏過去。 詹司柏聽了皺眉,不欲去。 周嬤嬤連忙勸道,“夫人的意思,總要給個名分的。至于那韓氏的事情,五爺一概不用cao心,自有夫人呢。” …… 正院。 小丫鬟給院子換了嬌艷的各色菊花,院中平添喜慶之氣。 詹司柏過去,宴夫人便到門前來迎了他。 “五爺來了。人都已到了。” 詹司柏這才瞧見了跟在宴夫人身后的俞姝。 只看了一眼就收了目光,他同宴夫人一道,落座在了上首。 俞姝什么都看不見,干脆垂著眼簾。 周嬤嬤說了兩句喜慶話,便讓丫鬟苗萍端了茶來。 俞姝當先需要給那五爺敬茶。 她辨著聲音摸到了苗萍端來的茶。 不想,這茶竟然是剛燒好的沸水。 俞姝指尖被燙,差點打翻了托盤。 與此同時,兩束嚴厲目光從那五爺的方向落了過來。 俞姝抿著嘴低了低頭。 宴夫人立刻給周嬤嬤使了眼色,周嬤嬤打了圓場。 “咱們韓姨娘眼睛不好,苗萍你這丫鬟怎么不知幫著些?” 苗萍委屈地低了頭,“是奴婢的不是了。” 周嬤嬤親自扶著俞姝,端了茶碗到了五爺臉前。 俞姝在那五爺腳下跪了下去。 昨日摔破的膝蓋今早腫的厲害,如此跪下發疼鉆心。 男人居高臨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俞姝絲毫不敢怠慢,在周嬤嬤地指導下開了口。 “婢妾……給五爺敬茶。” 她嗓音溫淡,又有些不易察覺的涼。 她端了茶遞到她臉前,詹司柏這才看見,自己這盲妾手上包了一層紗布,不知是不是熱茶盅燙得,隱隱露出了血色。 他接了茶盅。 “姓什么?” “婢妾韓氏。”她回答。 他沒繼續問,也沒有再多說什么,撩了一下茶葉便放去了一旁。 他沒話,俞姝暗暗松了口氣,從他身前離開給宴夫人敬茶。 宴夫人微笑著點頭,褪了一只金鑲玉的鐲子給她。 “日后,記得好生服侍五爺,早日替五爺開枝散葉。” 開枝散葉…… 俞姝的眼簾垂的更低了,叩頭行禮。 卻在這時,聽那五爺再次開了口。 “韓氏。” 俞姝身姿微僵,聽他道。 “你既進了詹府的門,便要守詹府的規矩。往后謹記尊卑,不可逾越,敬重夫人。” 他的聲音低沉毫無溫和之色。 與聲音同時來的,還有兩束來自他的目光。 俞姝在那沉沉壓過來的目光中,暗暗抿緊了唇。 她俯身叩頭,“婢妾記住了。” 廳里一時有些低壓之氣。 宴夫人笑著,親自打了圓場。 她叫了俞姝,“你不必怕,國公府只是規矩重些。只要你謹言慎行,五爺自不會苛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