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 第89節
成婚前教她射箭時還萬分積極,成婚后教她騎馬卻百般推辭,果然是人不如新,到手后便沒了新鮮感,虧她昨夜付出那么多……! 思及此,虞錦頗為委屈,道:“昨夜王爺可不是這么說的,王爺分明說再來兩回就……這里、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是你咬的!” 虞錦氣惱地點了點身上的幾處位置,道:“那會兒還說,阿錦想何時騎馬便何時去,無論何時您都奉陪,怎么過河拆橋,吃到嘴里便不認賬了?” 沈卻有心攔她,但奈何虞錦正在氣頭上,語速飛快,叭叭叭地就說完一席話。 他無奈地捏了捏鼻梁骨,道:“……虞錦?!?/br> 虞錦又委委屈屈道:“夜里可不是這么喊的呢。” “……” 沈卻屬實無言,好容易逮著空隙能說句話時,便聽屏風里側“噠”地一聲,不知是誰掉了物件。 虞錦微滯,古怪地往那瞧了眼,就聽沈卻道:“適才便想同你說,今日有緊急軍情,正與幾位將軍在商議對策,騎馬一事,換到明日可好?” 話音落地,屏風里側齊刷刷冒出幾個腦袋,紛紛尷尬又不失禮貌地朝虞錦寒暄道: “屬下……參見王妃?!?/br> “事從緊急,冒昧在婚假時叨擾王爺,還請王妃見諒。” “是啊、是啊,我等實在冒昧?!?/br> 虞錦微僵,石化當場。 要說冒昧,恐怕是她更冒昧…… 虞錦渾身發燙,擠出笑意頷了頷首,小聲含糊地擠出話道:“王爺怎的不早說?!” 完了完了完了,她方才都說了些什么話,丟了自己的臉面事小,丟了王爺的威嚴可如何是好,他日后要如何在軍中立威……? 虞錦囂張的氣焰頓時被澆滅,她心虛地耷拉著腦袋,小聲道:“軍情.事大,王爺繼續議事吧,我、我先走了。” 虞錦一溜煙沒了影。 沈卻站定半響,到底不似姑娘家臉皮薄,神情平和地行至屏風后頭落座,道:“繼續。” 一眾武將你望我望你,心里頭無不是偷偷嘀咕,呦,他們王爺竟還挺熱情,想來此前擔憂他冷落王妃,是白cao心了。 不過亦有人好奇,王爺這么個不知風花雪月的人,夜里究竟是喊了自家王妃什么? 沈卻不輕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盞,才將眾人的思緒拽了回來。 而他氣定神閑,渾然沒有被撞破親熱的尷尬,但虞錦就不同了。 某小王妃尷尬地縮在貴妃椅上,直至第二日都興致缺缺,也沒能騎成馬,還甚是自責自己毀了南祁王在軍中的半生英明。 雖然此事也并非全是她的過錯。 總之,大抵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虞錦更萎靡了。 ==== 五日婚假過去,沈卻日日至校場cao兵練將,瞧著與未成親前無甚不同,只是回府的時晨較從前早許多,大多時候能陪虞錦用晚膳。 他忙時,虞錦也絲毫沒閑著,正與白管家合計著如何捯飭府里一些美觀不足的建筑。 虞錦瞧了瞧主城輿圖,見王府所處的位置十分巧妙,恰能將山上的溫泉水挖渠引入。 她一手支頤,一手染著蔻丹,溫聲說著尚不成熟的想法,道:“若是府里能辟一座溫泉閣,將山上的溫泉水引入其中,冬日時就也不必常常往鎏恒山莊跑了?!?/br> 白管家就沒有不同意的時候,兩手一拍道:“王妃想得周道啊,王爺便是嫌鎏恒山莊過遠耽擱時間,故而一年只去兩回,體寒之癥緩解效果不佳,若是在府里建上一座溫泉池子,豈非美哉!老奴怎么沒想到呢?!?/br> 一旁的楚瀾淡定品茶,心道:你不是沒想到,你是不敢想。 溫泉閣的占地面積有多大,尋常的顯貴人家也沒這么浮夸的呀! 且王府內里雖廣闊,但在建府之初便已規劃得滿滿當當,上哪變出一塊建溫泉的地兒?再者說,強拆樓閣亭臺可并非什么易事。 虞錦也苦惱此事,在府里游覽幾日后,打上西北角一座廢棄樓閣的主意,此處連著左右兩個小亭臺,打通了造溫泉池子,大小也正正好 說起為何此處會建有一樣一座樓閣,虞錦還煞是好奇,于是問了問隨行而來的白管家。 白管家囁喏半響,還是實話實說道:“這是老奴的主意,當初考慮王爺娶妻納妾,應當會有不少姬妾,老奴想著若是有誰惹王爺不痛快,失了寵,定是不能在王爺跟前晃悠,是以便命人在角落建了一座樓閣,以供久居?!?/br> 誰料十數年過去,竟是連個女人的衣角都沒瞧見。 他千算萬算,算漏了最要緊那環,真真是造化弄人…… 虞錦大為震驚,原來竟是一座冷宮,白管家屬實未雨綢繆,怪不得他是管家,旁人都是普通奴仆呢。 生怕虞錦誤會,白管家緊接擺手道:“王妃莫多心,即便是您與王爺鬧了不虞,那也是王爺住此處,定是不能委屈王妃的!” 虞錦十分感動:“白叔待我真好。” 白管家笑得很滿足:“這都是老奴分內之事?!?/br> 虞錦摸著下頷,很滿意地瞧著眼前的樓閣,但拆的畢竟是王府的建筑,還是要過問過問王爺才是,只是沈卻前幾日剛出發去臨城辦軍務,算算日子,還有將將十日才能回府。 白管家不甚在意道:“王妃眼下也是府里的主子,內宅之事大可全權拿主意,且平素里王爺也不管這些瑣事,若是老奴不說,恐怕王爺至今還不知此處有座樓閣呢?!?/br> 虞錦思來想去,便頷首應下,從瑯苑撥開三兩個侍衛,委以拆除樓閣的重任。 侍衛自是毫不推拒。 但這樓閣前邊臨著幾排奇形怪狀的梧桐樹,甚是有美感,虞錦不欲破壞,有些憂心侍衛們下手沒個輕重,壞了周遭的布局。 不及用完午膳,虞錦便起身前往樓閣處,瞧見幾個侍衛蹲在廊下,一面賞著美景一面用膳,正欲走向前是,卻聽聞那三人一人一句道: “前有王爺吩咐放火燒了拾星閣,后頭王妃又要炸毀樓閣,幸而白管家擅打理,否則恐是沒法任兩主子造作?!?/br> “誰說不是呢,這樓閣廢棄了便也罷,當初那拾星閣……嘖,里頭可是才裝點的?!?/br> “唉,我潑油時便覺得心疼,也不知王爺究竟圖些甚?” 虞錦怔?。骸?? 第81章 皮囊 透過她精致的表象,窺得更精致的…… 侍衛將廢棄樓閣用火.藥小范圍炸塌, 而后緩緩推倒移平,謹記王妃吩咐,并未破壞周遭的建筑布局,請工匠設計圖紙再到開始動工, 前后不過八.九日。 虞錦捧臉望著窗外望月臺的檐角, 心中浮出一些猜測。 乍聽聞此事時, 她驚愕之下略有不解, 可不過稍稍揣摩一二, 便有了幾分可靠的想法。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 王爺便對她生出了別的心思?這比虞錦以為得還要早。 若是從前,虞錦許是還不信這等偷雞摸狗的事會是南祁王那樣清冷從容之人所為, 但近來幾番云雨,虞錦也發覺沈卻實則不是個內斂之人。 思及此, 那幾分猜測便顯得愈發可靠了。 虞錦嘴角微翹,有些許歡喜和得意。 身后,生蓮順著虞錦的目光瞧了眼望月臺的方向,狐疑地皺起眉心,那地兒有什么古怪?姑娘這幾日老是盯著那兒發呆,時而還揚著嘴角傻笑…… 活像是中邪了。 虞錦又忽然放平嘴角, 命人拿來炭筆,在寫有日期的紙上隨手打了個叉,離王爺回府左不過一兩日,屆時她定要好好問上一問! 眼看日頭落山, 虞錦便想去西北角看看動工情況。 王府小徑上多了好些名貴花卉,都是白管家四處物色來的稀罕物,如今府里的布局顯然更偏柔美,一瞧便是有女主人的樣子。 虞錦很有閑情逸致地掠過幾眼, 行至半途,就見白管家急急匆匆地趕路,身后的丫鬟小廝抱著幾盒人參和藥材,另有府醫緊隨,還有一哭哭啼啼、眼生的婦人。 迎面撞上,白管家立即頓步。 虞錦遲疑,問道:“是什么人病了?” 白管家福身道:“回王妃,是姬夫人,姬大夫出城義診未在家中,那姬夫人昨夜咳得厲害,到今晨便一病不起,恐怕不妙?!?/br> 說罷,白管家倏地想起近些年姬大夫與王爺那些隱晦的傳聞,忙要解釋道:“姬夫人乃姬將軍之妻,當初姬將軍他——” “不必說了。”虞錦打斷他,道:“白叔快領著府醫去吧,生蓮,快去套馬?!?/br> 看她這架勢,白管家驚疑道:“王妃這是……?” “姬家于垚南有恩,那便是于王爺有恩,夫人乃將軍遺孀,眼下姬大夫不在,我自是要代為照看才是。” 說罷,虞錦催促道:“白叔,莫要耽擱了。” 白管家很詫異,沒曾想王妃竟知姬家原委,怔了怔道:“欸、欸,王妃吩咐,老奴這就去!” 姬家在一條偏僻清靜的巷子里,是個兩進兩出的宅院,修葺得也很是雅致美觀,以姬家母女二人,斷是無法住得這般閑適,想來王府幫了不少忙。 幾人到時,姬林氏已然昏厥,沒了意識,方才在王府見著的婦人正是伺候林氏的王婆子,眼下正哭得傷心。 虞錦命人上前給她遞了帕子,又詢問府醫道:“齊郎中,夫人如何?” 齊郎中并不是頭回給林氏看診,收了診帕嘆氣道:“回王妃,姬夫人常年郁郁寡歡所至的心病,心病傷人啊,久而久之,便損了心肺,加之底子并不好,這些年只能靠湯湯水水養著,可是藥三分毒,便是華佗在世也恐難治愈,眼下也只能用人參吊養著了。” 聞言,虞錦微微頷首,道:“你盡管醫治,藥材什么盡管用最好的。” 齊郎中應了是。 王婆子拭了拭眼淚,忙躬身哭道:“多謝王妃、多謝王妃。” 屋里悶熱,虞錦便去了廊下。 涼風拂面,白管家也推門而出,緩緩嘆氣道:“其實姬夫人的身子是全靠藥吊著,恐怕也沒有幾年時日。” 虞錦也很惋惜,她生在武將世家,自幼對血灑疆場、為國殉節之人抱有敬意,對其遺孀自也多了幾分同情。 何況她此前聽聞姬瀝明是為護王爺撤退才戰死沙場,雖未證實過其中原委,但依白管家對姬家的上心程度,以及姬長云可進出王府藥房的情形看,因是真的無疑。 且白管家所為定是王爺默許,故而虞錦此番前來,也是替沈卻來的。 白管家偷瞧她幾眼,猶豫半響,道:“王妃,府里丫鬟嘴碎,有些事當不得真,那些風言風語沒個準頭,王爺嘴上不說,卻是很顧及姬將軍的恩情,只……許是擔心姬大夫偏了心思,故而從未主動做什么,王爺清清白白,天地可鑒吶!” 也正是如此,白管家從未打過姬長云的主意,他可太了解自家王爺了。 說實在話,虞錦確實因姬長云生過警備之心,但彼時她借著失憶,尚未在王府站住腳,眼下一切塵埃落定,反而看得愈發清晰。 倘若王爺當真對姬長云有意,恐怕早早納了側妃,娶了正妻也說不準,不必白管家解釋,虞錦也并不會多想。 聽白管家這般慷慨激昂地為王爺說話,虞錦覷他:“白叔,我瞧著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 “自然不是?!卑坠芗疫B忙搖頭,道:“王妃最是深明大義!” 不幾時,藥便煎好,林氏服下后總算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