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 第75節(jié)
這回輪到虞錦一臉迷茫地望向他。 ==== 宴會cao持得再是隆重盛大,今歲秋狝到底還是削減了些勁頭,畢竟誰也不敢賭麒山還會不會猝然塌方第二次,是以都減少了出入密林的次數(shù)。 且太后又因郡主歷經(jīng)了一番大起大落,頭疼腦熱接踵而至,貞慶帝是個大孝子,于是便提前了幾日啟程返京。 此次塌方毫無意外成了上京談?wù)摰脑捹Y,只是虞錦卻沒閑心參與貴女們的議論,抵京后她便著手拾掇回往靈州的行囊。 又聽生蓮打聽說南祁王已然能下榻走動,她稍稍寬心,收拾得更利落了些,甚至因此還有些急切。 但虞錦終究是有些理虧,知曉沈卻傷在背部,無法平躺而臥,便想縫制一只軟枕聊表救命之恩的謝意。 其實這枕套她在麒山行宮便已著手縫制,故而眼下已完成泰半。 臨行前日,虞錦去鋪子里挑了挑棉料。 回程路上,生蓮小嘴甜津津道:“姑娘那套子縫得如此漂亮,想必王爺日夜枕著,即便姑娘回了靈州也能叫人日思夜想呢!” 小心思被戳破,虞錦怒瞪她一眼,“你胡說什么。” 生蓮道:“哪里是奴婢胡說,今兒奴婢去沈宅打聽王爺病況,那段侍衛(wèi)還頗為不舍,多詢問了幾句呢。” 虞錦邁上石階的步子略微一頓,“你同段侍衛(wèi)說了此事?” 生蓮似是發(fā)覺說漏了什么,連忙將嘴捂上。 虞錦氣得深呼吸,這究竟是誰在打聽誰的境況?她推開門正欲發(fā)作,便被矮榻上一道端端穩(wěn)坐的人影驚得“嗙”一聲將門闔上,嚇得險些要進門的生蓮三魂丟了七魄。 幾日不見的男人端坐于前,手里正把玩著虞錦的釵環(huán)。 這個時辰,虞錦委實有些震驚。 她半驚半懵地問道:“王爺為何在此?你是……來找父親的?”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下,隨即撂下手中的物件,慢步上前。 虞錦覺得他今日十分閑適,情緒好似也十分不錯,但還未及她深想,就聽男人十分輕慢地“嗯”了聲,說:“我找我的小寡婦。” 第66章 提親 她不要面子的嗎! ——“我找我的小寡婦。” 話音落地, 虞錦僵硬了少頃,望進沈卻難得外露愜意的眸底,右腳仿佛千金重似的艱難往后拔了一步,水藍色帕子被絞成團。 自打西山密林一面后, 她再也沒見過沈卻, 那點子難為情其實早就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但聽到便聽到了, 做什么非要當(dāng)面提及? 她不要面子的嗎! 思及此, 虞錦左腳也不動聲色地退了小半步, 身子稍稍偏右,明顯是一個要轉(zhuǎn)身的動作。 可她堪堪摸到門扉, 耳側(cè)伸來一只大掌,結(jié)結(jié)實實將門抵住。 虞錦深呼吸, 正欲先發(fā)制人時,忽地被從身后抱住,柔軟的烏發(fā)也抵在堅硬的胸膛上。 男人兩條結(jié)實的臂膀箍在女子纖細的腰間,下頷就擱在虞錦腦袋上,手上分明沒有纏得很緊,但卻讓人難以掙開。 這樣環(huán)抱的姿勢比面對面相擁還要親密, 虞錦微愣,扭捏道:“你、別這樣抱我。” 許是兩人之間少了那層名正言順的關(guān)系,即便出格之事做了不少,可只要重頭再來, 那股子違禁的別扭感仍充斥心頭。 可男人聞言,只貼得更緊些,他稍稍垂頭,薄唇便挨著女子guntang的耳尖, 說:“為何?可我聽說二姑娘要給我守寡,就因為我無礙,便翻臉不認人了?” 他的聲音一向如沉金冷玉般低沉平穩(wěn),就連現(xiàn)在都像是在說再正經(jīng)不過的話,但恰是這樣,才讓人羞紅了臉。 可虞錦不愿露怯,且還有一絲被人窺得私語的羞惱,端著鎮(zhèn)定模樣,語速極快道:“既是無礙,談何守寡,又何來翻臉不認人一說。” 又飛快地轉(zhuǎn)移話題:“王爺如何進我閨房的?我父兄可知王爺大駕光臨?眼下時辰已晚,王——唔。” 他薄唇很輕地落在她嘴角,很有一種封口的意思,但也確實達到了目的。 虞錦停頓了瞬,徹底安靜下來。 其實這些日子,虞錦夜里睡得并不太安穩(wěn),每每闔上眼,那巨石滾落的轟鳴聲如在耳側(cè),男人繚亂虛弱的呼吸似淺淺噴灑在她臉頰。這都讓虞錦感到不安。 不得不說,現(xiàn)在倒是很踏實。不過—— 虞錦狐疑道:“王爺不是才能下榻走路么?怎么就出府了?傷勢不要緊?” 她在沈卻懷里竭力轉(zhuǎn)回身子,面對面道:“給我看看。” 男人眉梢輕提,看著她說:“早就好了,本以為說得可憐些會有人來探望,誰料并未。” 虞錦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見他雙臂如此有力,好似真不是重傷的模樣,她郁悶了少頃,又推了推他的手臂,“……勒疼我了。” 沈卻從善如流地松開她,兀自落座在矮榻上,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虞錦站在原地,不解地看他。 沈卻側(cè)首,“我看你睡下再走。” ==== 星河燦燦,綴滿夜幕。 “吱呀”一聲,門扉被推開,沈卻從中踏出,神色從容,倒沒有什么做賊心虛之意。 生蓮在廊下守得昏昏欲睡,甫一抬眸,瞌睡也散了干凈,但卻也沒多少驚訝,只慌亂福身道:“王爺。” 男人微微頷首,順帶緊了緊方才被虞錦攥得有些松弛的衣袖,道:“她若再夜里驚醒,睡前就備上安神湯藥,再不濟,請郎中過來問診。” 生蓮連忙應(yīng)是。 可沈卻又看了她一眼,“她自幼嬌慣,但你作為貼身侍婢,也不可事事由著她的性子來,不是她不肯,便能放任不管的。” 聞言,生蓮惶恐地垂下頭,“是,多謝王爺提點。” 沈卻沒再多言,徑直回了沈宅。 那背上火燒似的疼擾得他輕蹙了下眉梢,內(nèi)里的里衣已然被血水浸濕,段榮見此大驚失色,忙喚來元鈺清處理傷口。 元鈺清頗為無語,只輕飄飄“嘖”了聲。 此時,沈宅角門繁亂得很。 一箱箱深色梨木箱子被抬進前廳,小廝不敢懈怠,未免摔壞里頭的貴重物件,手腳都輕慢得很,整整齊齊塞了院落,還有一只拴著大雁的金籠被提了進來。 廊道拐角處,太妃楊氏站了片刻,便去了老太君所居的沉木軒。 甫一進門,便瞧見老太君正秉燭核對著禮單。 “母親。”楊氏走過去,多燃了支紅燭道:“老白心細,這禮單經(jīng)由他手,想來不會出錯,母親何必費眼睛再瞧,擔(dān)心熬壞了眼。” 老太太不輕不重地應(yīng)了聲,才說:“正式下聘,心得細。按說本該去往靈州虞家下聘才是,可王爺興許不日便要啟程去荊州剿匪,再耽擱下去,不知宮里又要生什么變故,如此已算輕慢,如何能不再上心?” 楊氏連連稱是,又替老太君斟了盞茶,一并陪著看起來。 她慢聲道:“前些時候兒媳偶然在金縷閣遠遠瞧見那虞家千金一眼,生得倒真真標(biāo)致,是個討人喜歡的模樣,難怪母親也愛重。” 老太君抿茶道:“那孩子是瞧著伶俐,王爺愛重才最要緊。” “只是嬌氣金貴了些,到底少了幾分穩(wěn)重,也不知日后能否cao持王府中饋。”楊氏頗為擔(dān)憂,又道:“早些時候兒媳還以為姬家的丫頭——” “噹”地一聲,老太君擱下茶盞,微斥道:“如今是什么時候,太妃說話可要懂些輕重,莫要再做出傷了母子感情的事來才好。” 楊氏臉色陡然一白,仿佛被戳到心肺,坐也不敢再坐,起身福禮道:“兒媳妄言,母親恕罪。” 老太太不言,只頭疼地揮手命她退下。 楊氏提及的“姬家丫頭”正是姬長云無疑,其實老太君曾對姬長云亦是抱有過很大希望。那姬家本就是知根知底的人家,真論起來,其父還對沈卻有過恩情,姬長云常以義診為名進京看望沈宅老人,不管目的為何,到底也是有心。 老太君原也很指望近水樓臺,她能與沈卻生出些情愫來。 可這么些年過去,她心中極為明白,幾年都磨不出的情誼,那自家孫兒是當(dāng)真對姬家姑娘沒意思,是以她也不強求,便年年搜羅上京未出閣的適齡姑娘讓他過目。 可沈卻自幼性子便極其淡漠,好似除了行軍作戰(zhàn),很難有對別的什么生出興趣,他的婚事早成了老太君的一樁心病。 如今好容易八字有了一撇,她自是心中歡喜,不愿生出事端。 至于下聘一事,沈卻也并非突生興致。 前幾日在麒山,虞廣江婉拒了圣上賜婚的念頭,緣由無他,虞時也的婚事已然惹眼,一家兄妹若是同為圣上賜婚,未免過于高調(diào)。 他們這樣手握兵權(quán)的武將,著實不便高調(diào)。 而虞廣江又確實無法忽略掉自家閨女那滿腔心思,且叫她那日在殊雲(yún)閣劈頭蓋臉一頓表明心意,而后沈卻趁熱打鐵提及此事時,虞廣江連拒絕的余地都沒有。 是以,虞廣江到底還是應(yīng)了。 清晨,沈宅外抬出去的成街箱籠實在打眼,瞞是瞞不住,不幾時,南祁王府向虞家提親一事便傳得沸沸揚揚。 而上京中就數(shù)女子之間的消息最為靈通,很快便有好打聽者迅速設(shè)了個茶會談?wù)摯耸隆?/br> “此事也并非全然無征兆,我聽聞上回秋狝,南祁王受傷正是為救虞姑娘。” “可虞錦不是稱病歇……唉呀,難不成是塌方時她就在山中,受了驚嚇?” “想來定是如此,怪不得呢,南祁王與虞家從前也沒什么交集,怎就忽然提親了?莫非是因二人在山中困了一夜,王爺體恤女子名聲,這才不得不提親?” “倒也極為可能,畢竟南祁王也著實不似那喜那般嬌滴滴的美人。虞家近來風(fēng)頭正盛,王爺說不準(zhǔn)是被逼無奈呢。” 此事越傳越邪門,短短幾個時辰,傳出了好些不同版本,更有甚者直接將此事歸咎于虞家仗著圣寵逼婚,理由也五花八門。 宮中,成玥公主乍聞此事,心碎得一塌糊涂,儀容都未收拾得當(dāng),便匆匆趕往御書房。 好在貞慶帝今日閑來無事,便與這位嫡公主見上一面。 誰料,成玥開口便哭道:“父皇!您就這么瞧著虞家仗勢欺人么?王爺被逼無奈求娶虞家嫡女,父皇便不幫上一幫么!” 貞慶帝瞥了一眼成玥,說:“朕要如何幫?提議賜婚被拒,南祁王偏愛自個兒提親,朕總不能橫插一腳,非截了他的差事吧。” 他頓了頓,“再說,哪個同你說的被逼無奈?” 成玥怔怔望著貞慶帝,什么意思? 可南祁王不是……不喜嬌奢之人,盼未來王妃擅武么? ==== 虞錦這一覺睡得極好,醒時已過午時。 乍聞此事,她擁著被褥懵怔半響,隨即細眉一蹙,握拳道:“如何就成體恤女子名聲,如何就成虞家仗勢逼婚了?那南祁王府是說逼就能逼的么?怎么就不能是我虞阿錦端莊優(yōu)雅貌美且滿腹才華引得南祁王對我青睞有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