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 第73節
哪、哪有夸人褻衣好看的……?! 虞錦驀地從他手里奪過藥瓶,道:“我自己來!” 說罷,她便噌地起身。 可許是一時情急,虞錦左腳踩了右腳,她低呼一聲,毫無防備地向前栽去。 “噹”地一聲, 藥瓶滾至角落,兩只大掌扶向她腰間,意想之內的頭破血流并沒有發生,虞錦直直跨坐在男人懷里, 唇瓣重重磕在沈卻硬邦邦的肩骨上。 唔,好疼! 她眼冒淚花,雙手掩唇。 如此突如其來的沖擊,撞得沈卻亦是單手往后撐了一下才堪堪接穩她。 他皺皺眉, 伸手去扯虞錦的手腕:“我看看?!?/br> 虞錦疼得不愿松手,卻抵不過男人的勁道。沈卻撥開她的唇瓣上下細看一番,松了口氣道:“無礙,沒出血。” 虞錦戳了戳自己的下頷,狐疑又著急地說:“可我覺得牙松了!” 沈卻眉梢輕提,順著她的指尖也摁了兩下,隨即捏著她的下頷使其檀口微啟,指腹捏住她下排的牙搖了搖,道:“沒松?!?/br> 虞錦心下稍緩,待從疼痛中回過神來時,縱觀眼前此景,身子不由僵了瞬。 她立即闔上嘴,稍稍往后仰了仰, 沈卻似未曾察覺,神色如常又不動聲色地靠過去了些,用拇指指腹去蹭她的唇,“還疼?” 虞錦撥浪鼓似的搖頭。 他沒理會她的回應,兀自說:“都紅了?!?/br> 虞錦背抵男人的雙膝,眼看沈卻靠過來,她呼吸停滯,十分明白他的目的。 可她也不過是緊張地不動罷了,好似也沒什么強烈的要推開他的念頭。 待到男人涼薄的唇抿住她的下唇,虞錦才驀然攥緊他的衣袍。 適才淋了雨,他并未將自己的衣袍褪下,虞錦這么一抓便是滿手的雨水,一時沒抓穩,還滑落了兩下,沈卻索性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讓她攥。 他貼著唇吮得很輕,似是給小獸療傷一般,慢條斯理地去舔.舐她磕得紅腫的唇瓣。 一下、一下的那種,分離之際還要垂目看她一眼,這比深入沉浸的親吻還要撩人心弦。 虞錦垂著眼,纖長濃密的睫毛顫得根根分明,任他在唇間碾磨,只是指尖無意在男人手背上劃了一道痕。 不得不說,一回生二回熟,這種出格的事情做多了,虞錦倒也說不上驚慌,畢竟驚慌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且,她并不害怕沈卻,不怕他逾矩的親近,也從未擔心過此后。 這沒來由的信任好似從很早很早,早在她還扯著兄妹的遮羞布時就已經有了,甚至于她有時覺得,他們之間,本就該這樣。 但這樣,是哪樣…… 正胡思亂想之際,那粗糲的觸感忽停在她褻衣下端,虞錦微顫,忙抵開他的胸膛,輕喘息道:“不、不行……!” 男人喉結微滾,只一瞬就將眼尾的猩紅盡數斂起,神色平靜地將手從她衣擺抽出,抻了抻她的衣擺下端。 他沒想做什么,至少也不會讓她吃太多虧。 脫離了那令人意亂情迷的氛圍,虞錦這會兒滿腦子都是禮義廉恥,并不太敢直視沈卻,只磕磕巴巴說:“衣、衣裳烤干了嗎?” 沈卻“嗯”了聲,起身時連她一并帶起了身,然松手時虞錦不爭氣地腿一軟,險些跌倒,幸而他眼疾手快地拽住她。 “……” 虞錦面無神色地別過臉去。 最后上藥時,虞錦一臉正色拒絕了沈卻,以木架上的衣裳為屏,兀自粗糙涂抹了膏藥后,穿戴齊整,隨后仰頭望了眼漸小的雨勢。 瞧這樣子,許是不到半個時辰雨便要停了。 可此時山路濕滑,也不是下山的好時候。虞錦有些發愁,父親與阿兄找不見她,想必要很著急。 “別站風口,過來?!鄙騾s忽然道。 聞言,虞錦回頭看了他一眼,輕“哦”了聲,秋夜的山風吹得她頸間有些涼,正欲提步上前時,不知怎的腳下一個踉蹌,趔趄虛晃。虞錦本當是她未站穩,然而忽聞“沙沙”之聲,頭頂有沙礫不斷落下,“轟”地一聲,不遠處似有巨石滾落,她所站之地顫得愈發明顯。 虞錦懵了瞬,因秋狝前她做了不少功課,是以對山中情形多有了解,幾乎是立即就反應過來。 是塌方,山體要崩塌了! 下一刻,虞錦驟然失重,仿佛被一道疾風席卷了數尺之外。 她適才站定的那塊地已被頭頂掉落的山石砸成巨坑,而幾乎是一瞬間,山洞外不斷有泥石滾過,腳下的土地也轟然坍塌。 她陡然墜落,腰肢被箍得很緊,隱約中似是聽誰悶哼了聲,短促到令人難以捕捉。 沈卻壓在她身上,幾乎將她整個身子罩住。 虞錦這才發覺,適才他們所處的山洞已然塌陷,而他們陷在山石廢墟之中,頭頂仍在持續顫動,整座山脈仿佛一頭蘇醒的猛獸,間斷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王、王爺!”虞錦緊張地去碰他,“你受傷了嗎?” “沒有?!蹦腥寺曇魺o比平穩,“摔疼了?” 虞錦此刻哪還顧得上疼不疼,她連連搖頭,著急道:“咱們不能呆在這兒,要塌第二次,我們就出不去了!” 話音落地,視線忽暗。 巨石轟塌,橫壓在他們所藏身的廢墟間隙上,將唯一的光線也遮擋得嚴嚴實實,前路后路,皆被堵死。 山體塌方本就瞬息萬變,山石墜落都是頃刻之間。 虞錦腦袋一片空白,可尚不及她深思,身前的男人驀地撐起身子,他往下拽了拽虞錦,把人擺弄得結結實實藏在他身下。 虞錦疑惑半響,瞬間明白過來。 她面有驚愕,遲緩地看向沈卻,“王爺?” 沈卻呼吸有些急促,說:“別亂動,塌方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就有人找上來?!?/br> 他停頓一瞬,又問:“怕了嗎?” 虞錦搖頭,可她那字里行間都是哽咽聲:“我不怕,我不怕,你、你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br> 虞錦哭出聲:“沈卻!可我手里都是你的血??!” ==== 天光大亮,梧桐落滿床頭,雨后芬芳馥郁。 虞錦做了一夜噩夢,一會兒夢見自己躺在血泊里了無生氣,一會兒又夢見男人那張英俊面容冰冷寒涼,頎長的身軀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上氣來,面色蒼白青紫。 生蓮見狀忙道:“姑娘?姑娘?快去請太醫來!” 正這時,虞錦猛然睜眼。 她愣愣地望了一會兒床頂的陌生幔帳,緩緩撫上額頭,昨夜、昨夜她…… 虞錦一怔,記憶瞬間明朗—— 她記得昨夜她摸了滿手粘膩的鮮血,隨后也不知是嚇的還是怎的,眼淚如山間崩塌潰堤的泥流,撲簌簌往外掉。 他在親她。 還說了好些話,虞錦有些記不得了。 再之后,山脈似又轟隆崩塌一次,巨石砸落,在她耳邊響起一道轟鳴聲,虞錦耳畔嗡嗡直鬧,便暈了過去。 思及此,虞錦臉色一白,她渾身酸疼地攥住生蓮的衣袖,“王爺呢,他在哪?” 生蓮叫她這反應嚇了一跳,忙扶著虞錦坐穩,思忖道:“奴婢今晨瞧見他是被抬回行宮的,似是傷勢不輕,人也沒醒……奴婢只顧著姑娘,沒細打聽?!?/br> “那立刻、立刻打聽!”話說及此,虞錦忽然想起夢里的場景,心略有些慌亂,就要趿履下地道:“罷了,我親自去問一問?!?/br> “姑、姑娘?”生蓮要阻止她:“您還有傷在身,奴婢去打聽,奴婢即刻打聽?!?/br> 可虞錦不依,且是前所未有的固執。 生蓮實在拗不過她,只好幫著更衣梳發,只是素來愛美追求精致的人今兒也催得急,只讓生蓮隨意挽個能出門的發髻,步搖都不要了,簪了支素簪便匆匆離開。 昨夜山體坍塌不僅是西山,實際上東山密林更為嚴重些,且因進東山密林圍獵的大多有幾分本事,傍晚時也依舊有逗留之人,是以眼下侍衛多被調去山里尋人。 如此一來,自也無人敢在這時賞花吟詩,行宮少有人走動。 沈卻居住之處為殊雲閣,虞錦行至此處,卻不見門外有侍衛守門。 她堪堪推門,豈料卻瞧見自家父親。 虞錦微愣,虞廣江亦是愣住。 他驚訝過后面色舒緩,道:“醒了?可有何處不適?宣太醫瞧過沒有?” 虞錦傷得并不重,至多只有額前被小石礫刮了一道細痕,不仔細瞧都瞧不出。 她只搖頭,一一答后道:“父親怎在此處,王爺……王爺可有大礙?” 說罷,她擔憂地望向不遠處的簾幔,一簾之隔,里頭便是內室。 虞廣江粗眉皺起,沉默少頃。 他為何在此,這便說來話長。思及此,虞廣江神色怪異地看了一眼自家閨女—— 夜里麒山劇烈晃動,暴雨之后轟然塌方,他本就因虞錦無故失蹤而放心不下,如此一來更是焦急,是以比皇家守衛動作還快。 然再快,也還是到了天堪亮時方才在廢墟之下尋到虞錦蹤跡。 侍衛搬開石塊時,入眼便是相擁的男女。虞錦身子蜷縮,沈卻整個人覆蓋在她身上,背后鮮血淋漓,饒是虞廣江也嚇了好大一跳。 他自是知曉南祁王對虞錦有些男女之情,但虞廣江萬萬沒料到這點情誼能令他至此。 人家一而再再而三救了自家的寶貝千金,他若是不來表示表示關懷,倒也說不過去,是以他眼下才會在此。 虞廣江沉默的些許功夫,虞錦一顆心蒼涼蒼涼,她身子虛晃一下,幸而生蓮及時攙扶才沒跌倒在地。 且正這時,珠簾晃噹一響,有宮女捧著托盤從內室出來,那托盤上擱置著一身白衣。 未及深想,淚珠子便啪嗒啪嗒掉落一地,虞錦哽咽著哭了起來,哭得極為心碎。 ……? 虞廣江懵了半瞬,“這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