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 第70節
生蓮感慨:“南祁王實乃寬容,不僅未怪罪姑娘冒失,還特意遣人送姑娘回府,外頭卻傳他涼薄寡情,果真是傳聞失真?!?/br> 虞錦攥了攥手心里的梅子糖,近來她迷上這種酸甜的果糖,遣人去西市買過幾趟,他分明不現人影,可卻都知曉…… 他……莫不是派人偷偷跟著她了? 思及此,虞錦忽然捻了捻而下的翡翠耳墜,說:“興許,是因旁的什么。” 生蓮不解:“旁的什么?” 虞錦高深莫測地瞥了生蓮一眼,又高深莫測地挺直身板,端端坐穩。 生蓮狐疑地收回目光,又絮絮叨叨道:“方才真是好險,幸而公子沒察覺,不過姑娘是躲在何處?” “……” 虞錦臉一熱,囫圇道:“就是有一處藏身之地。” 生蓮好奇追問:“哪里?” 虞錦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塊栗子糕,再沒回話。 沈卻所言果真不假,虞錦回到宅院時虞時也尚還未到。她回屋梳洗了一番,做出一副閑在家中的模樣,聽到動靜后巴巴推門迎了上去:“阿兄!” 虞時也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詢問她“有何貴干”。 虞錦神秘兮兮地拉著虞時也進了前廳,將方才楚瀾打探到的那些消息轉述一遍,說:“可惜尚不知郡主究竟是個什么性子,喜好什么。” 虞時也聞言,道:“你打聽她作甚,左右圣上已賜婚,什么性子也都得娶進門。” 虞錦道:“可知己知彼,方能投其所好呀?!?/br> 虞時也不屑:“我為何要投她所好?” 虞錦認真道:“如此不是更能促進夫妻和睦?阿兄若能做些令郡主歡心的事,郡主便會更喜歡阿兄一些?!?/br> “她歡不歡心都得是我虞家新婦?!焙螞r他有何處不討人喜歡?何必做這等投其所好的俗事? 虞錦稍頓,問道:“阿兄成婚后會為郡主穿鞋么?” 虞時也用一種“你在說什么胡話”、“我憑什么伺候她穿鞋”、“本公子有多金貴你不知道嗎”等種種傲慢的眼神乜她一眼。 不待他開口回話,虞錦兀自捧起茶盞壓壓驚,心道:幸而王爺不似阿兄這般。 隨后又想:幸而圣上給阿兄賜了婚。 兄妹二人談話間,虞廣江正從角門而進。他負手走得極緩,身后隨侍道:“方才那乘馬之人是南祁王的侍衛。” 虞廣江心思沉沉地應了聲,踱步至小徑,側目恰能瞧見前廳里兄妹二人正對坐飲茶,他目光落在捧著小臉的虞錦身上,忽而笑嘆道:“女大不中留啊?!?/br> ==== 欽天監對虞時也與郡主的成婚吉日抉擇不定,是以虞廣江只好耽擱幾日再回靈州,這一耽擱,恰就撞上今歲秋狝,往年虞廣江不在京自是無法伴駕,今朝卻不同。 虞錦原是對野獵這等事毫無興致,可她聽說那座皇家圍場風景甚美,內置園林和錦鯉臺可供女眷游玩觀賞,且她久居靈州,難得有此機會,幾多思忖之下,便邀著楚瀾同去置辦幾身騎馬勁裝與賞花衣裙。 楚瀾前些日子接二連三被沈卻禁足,本今兒她也在禁足中,但小舅舅聽聞是虞錦相邀,只多問了兩句,便放她出府。 故而楚瀾現下興致勃勃。 街頭車水馬龍,熙來攘往,商販的吆喝聲、孩童的哭鬧聲不絕于耳, 虞錦與楚瀾皆是不愛躋身之人,很快便目的直接地來到金縷閣。此地做的便是富貴人家的生意,是以布局雅致,還設有茶桌可供小憩。 丫鬟提壺斟茶,虞錦便與楚瀾翻看著時下流行的衣裳款式,但時興也易撞上穿著相同的衣裳,是以虞錦提前備好緞子,再請店鋪制衣。 她一共定做了六套勁裝與六套裙裝,且給每件新衣裳都配備了繡鞋與首飾。 楚瀾好奇問:“阿錦可會騎馬?” 虞錦搖頭。 楚瀾道:“那你要那么多勁裝作甚?” 虞錦默然,自是為了瞧著美。 她從虞時也那兒得知這回秋狝沈卻亦會同去,她思來想去,前些日子屬實有些發揮失常,沒了貴女的體面,趁這回秋狝,需得好生找補找補。 第62章 麒山 不配。 幾日后, 麒山皇家圍場。 麒山地域開闊,氣候宜人,牲畜藩育,歷年秋狝皆于此, 故而山上建有行宮園林、亭臺水榭, 甚適居住。 頤朝國運昌盛, 秋狝盛典自是蔚為大觀、萬分繁盛, 此般場合正是男子大放異彩的地方, 故而隨行女眷定是少不得, 畢竟尋常盛宴也未必能有這種機會大飽眼福。 但往年秋狝無非是皇后與幾位高位嬪妃伴駕,今年卻是稀罕, 連深居簡出的太后娘娘都湊了這份熱鬧。 太后既來了,那么永安郡主自然也隨侍左右。 永安自幼便是成玥的克星, 瞧見她那張寵辱不驚的臉,成玥便覺心里堵得慌,擔憂麒山此行許見竹又要搶她在父皇面前的風頭。 不過好在,進了獵場之后她便瞧見父皇身后的那道頎長身影,憋悶之感頓時消了許多。 成玥目不轉睛與身側之人道:“皇兄可知南祁王此番進京緣由為何?何時回封地?” 無人應話,成玥側首望去, 就見四皇子正目不轉睛盯著不遠處的女子看,眼珠子都發著光。 虞錦站在虞時也身側。 這兄妹兩人各自都生得奪人眼球,是以站在一處,那奪目的效果便是成倍放大。 虞錦今日著了身靛藍色騎射服, 雖是勁裝,但卻添了些小心思,衣擺與領口皆繪有牡丹圖紋,英姿中又稍顯柔媚。 她嘰嘰喳喳與虞時也說話:“阿兄記得給我獵一只紅狐, 莫要沾血,箭頭易損皮毛,若是能活捉就更好了?!?/br> 冬日將至,紅狐毛制成的小襖站在雪地里異常耀眼,虞錦便想趁著天冷前著人做一身。 虞時也聞言嘴角一抽,紅狐本就難見難獵,她要也就便罷了,條件還如此苛刻。 虞錦仍在絮絮叨叨,從她的紅狐小襖說到了銀狐圍脖,虞時也忍無可忍,轉身掐了把她的小臉,疼得虞錦眼冒淚花,委屈地閉上嘴。 正這時,貞慶帝的一番場面話堪堪言畢,侍衛雙手捧上只大弓,他拉弓射出第一箭,圍獵便正式開場了。 馬蹄聲漸漸繁雜起來,虞時也亦乘馬離開。 另一邊,太后年邁,飲了兩盞茶后便欲回行宮小憩。許見竹慣性上前攙住她,便被太后側身避開,道:“哀家不必你陪著,你啊,去玩兒吧?!?/br> 許見竹蹙眉,輕聲道:“永安陪太后回行宮?!?/br> “陪我這老婆子有什么好,同那些姑娘們逛逛園子賞賞花,要是無心賞景,哀家記得你幼時騎馬射箭學得好,若真有孝心,便去打幾只獵物來,哀家也許多年未嘗過宮外吃食了?!?/br> 許見竹抿唇,遲緩地應了聲“是”,這才離開。 ==== 奚皇后在碧春園擺了席,以供女眷游玩,園中內置幾個靶子,有稍懂射擊的女眷躍躍欲試。 涼亭下,虞錦正與女眷們賞花賦詩。 她來前便熬了幾夜備了好些詩詞,眼下字字珍萃,那飽腹詩書的貴女風范彰顯無遺。 “不想虞姑娘竟如此精通詩詞,真真令人刮目相看?!?/br> “不止如此呢,我方才看楚姑娘腰間佩戴的香囊甚是別致精巧,本欲問是哪家鋪子出的新款式,結果你們猜怎么著,竟是虞姑娘所繡!” “我還以為邊境女子大多不甚文雅,倒是我眼皮子淺呢?!?/br> “詩詞女紅,莫非阿錦meimei還擅音律不成?” 虞錦莞爾:“擅倒談不上,涉獵一二罷了,前幾日譜了只曲子,可實在彈得不好,若是姚jiejie擅琴,改日我讓人將曲譜送去你府上?” 竟還會譜曲…… 眾人低語,驚嘆連連。 不得不說,這種場合虞錦實在游刃有余,她得體淺笑,波瀾不驚地垂頭抿了口茶。 其實那些詩詞、女紅、音律,都是閨閣女子自幼所學之物,只不過虞錦在這些方面頗有些好勝之心,故而很是肯下苦功夫。 思及此,虞錦略略有些惆悵,余光瞥了眼遠處亭臺上與貞慶帝對弈棋局的身影,可惜隔得遠,他聽不到…… 正這時,她目光落在前方的靶子上,倏地一頓,計上心頭。 前些日子為秋狝做準備,虞錦也不止是備了幾身衣裳,還勤練了射擊,且此前在垚南沈卻已然費心教過她,不說正中靶心,也能中上六七環。 于是,虞錦掩唇在生蓮耳邊耳語了幾句。 生蓮只當她是來了興致,立即命人將她那只精致的短弩遞上,虞錦便起身往靶前走,引得眾人好奇圍觀。 欸,這虞家二姑娘還會射擊呢? “咳?!庇蒎\壓低嗓音,道:“南祁王還在亭臺上嗎?” 生蓮不知姑娘為何如此問,扭頭瞧了眼,頷首道:“姑娘怎知曉王爺在亭臺上的?奴婢適才都沒瞧見呢?!?/br> 聞言,虞錦放下心來。 亭臺之上,沈卻落子的動作稍緩,看那箭矢自她手中脫出,箭頭直直插.入靶子,緊接著小姑娘微微抬起下頷,飛速地仰頭瞥過來一眼。 沈卻幾乎是微不可查地牽了牽嘴角。 貞慶帝亦是直接撂子,嘆道:“虞廣江那五大三粗之人,竟養出了個如此精細的女兒,聽聞琴棋書畫皆有所涉獵,沒想竟還有射擊的本事,雖說永安賜給了虞時也,但這虞錦,與老六倒是也頗為相配。” 沈卻重新落子,直言道:“不配?!?/br> 貞慶帝笑了:“眼光如此挑剔,虞家嫡女也瞧不上,怪不得你祖母日日cao心你的婚事,單是從宮里借去畫女子肖像的畫師,就不下十個?!?/br> 沈卻不言,只抬眸間又瞥了眼虞錦。 ==== 留在園林賞花觀景的大多是不擅騎射的女子,故而虞錦方才這幾箭頗受驚嘆,眾人眼里,虞錦的形象立即豐滿了不少,竟還有人捧著弓.弩請她傳授技巧。 虞錦稍頓之后,也當真有模有樣教了幾招,很是那么一回事。 不幾時,英國公府三姑娘提議道:“不若我們上西山捕幾頭鹿吧?聽說西山時常有梅花鹿出現,阿錦箭法這般好,若是與阿錦同行,定能捕獲獵物!” 糟糕…… 虞錦嘴角微僵,方知作秀秀過頭了。 她連連搖頭道:“唐姑娘謬贊了,捕獵之事我實在不擅,若是唐姑娘想要梅花鹿,我命人去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