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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驚雀在線閱讀 - 驚雀 第13節

驚雀 第13節

    侍衛雖不明,但立即便應下。

    臥榻前,男人屈指去解腰間的鞶帶,忽地看向濕了一片的前襟,指節頓時停了一下,眸色寒峭。

    沈卻輕闔上眼,好半響,他那驚人的抑制力才將胸膛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動摁了下去。

    男人無甚情緒地扯了下唇角,見鬼了。

    他重新束上鞶帶,復又推門而出,道:“把船靠岸,去趟軍營,近日不回。”

    侍衛一愣,頷首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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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錦這病來得匆忙,去得也匆忙,翌日熱癥就已退下,再兩日便已大好,只喉嚨干澀發疼,導致她近日來少言少語,要顯得病瘦柔弱許多。

    她托腮倚坐在窗邊,一頭烏發似潑墨散下,烏黑的瞳仁盯著湖泊上停留的飛鳥看,甚是無趣。

    忽地,“吱呀”一聲,窗子也被闔上。

    沉溪肅目道:“姑娘,元先生說過您不能吹寒風,小心再著涼。”

    虞錦病過一場,精神還尚未恢復足,是以只拖著懶懶的語調,說:“好沉溪,都三月的天了,風不涼。”

    “那也不成。”

    反正說什么,沉溪也不許她開窗。

    虞錦也不強求,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潤潤嗓子,嗓音仍舊有些沙啞,她問:“阿兄今日回么?”

    聞言,沉溪默了默,這已然是虞錦第六日問這個問題了。

    她搖頭道:“王爺沒派人來傳過話,許是近來軍務忙,實在無暇顧及其他,姑娘若是掛念王爺,奴婢讓人去傳個話?”

    虞錦輕輕垂下眼,似水的眉間一閃而過地擰了下。自打她病后,好似便沒怎么見過沈卻,他忙得早出晚歸,后來甚至住進了軍營,連個影子都碰不著。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總覺得沈卻是有意避開她。

    念及此,虞錦眉梢又壓了一下。

    可這幾日他二人關系顯然有所親善,在虞錦眼里,那日城外跳馬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正是情誼大增的時候,他為何要避開她?

    思來想去,便只有一個解釋,沈卻一定是怕她將病氣過給他。

    虞錦深以為然,不由拽著耳側的一根小辮子輕哼了聲,悶悶道:“不必了,你吩咐落雁每日送些參湯過去,軍營食糙,怕顧不上吃食。”

    說罷,她強調道:“要每日都送。”

    她人見不著他,也得在他跟前現現存在感,以免幾日過去,這點薄弱的情誼消失殆盡。

    沉溪見狀不由失笑,道:“是,奴婢定讓人日日送。”

    忽然,屋外傳來一陣動靜。

    虞錦將窗子推開一條縫隙,就見落雁正指揮著侍衛將幾個大小匣子搬進船艙內。

    虞錦眉梢輕挑,好奇道:“那是什么?”

    沉溪輕聲回話:“是唐家送來的。姑娘可還記得前些日子街巷那輛失控的馬車?那車上坐的便是原州長史的獨女,幸得王爺與姑娘相救,聽聞姑娘病了,唐夫人為表謝意,送了好些滋補的藥物。”

    哦。

    聽這話應是送了好幾日了。

    虞錦并不在意,但她目光收回之際,驟然注意到她話里的“唐家”二字。

    她遲疑一下,問:“長史獨女?是唐嘉苑?”

    沉溪略微驚訝:“姑娘如何知曉?”

    虞錦心上一跳,還真是唐嘉苑!

    也就是說,那日在街巷她險些就要撞上唐嘉苑了?

    虞錦不動聲色地撫了撫胸口,輕咳一聲道:“唔,上回在刺史府,聽魏夫人說的。”

    沉溪不疑有他,點了點頭說:“前些日子姑娘病著,奴婢便沒拿這些瑣事煩您,是以就按往日王爺的規矩的辦,將唐家送來的禮品盡數歸還了回去,只是這唐夫人……實在過于熱絡,每日都遣人來送。”

    話落,落雁推門而進,緊接著沉溪的話說:“何止熱絡,眼下外頭都傳王爺當街救下唐姑娘,英雄救美的話本子都寫了十幾版了!”

    落雁握拳,語氣便不如沉溪那樣和善,幽怨道:“還有這禮,咱們分明也沒收下,可外頭都傳唐姑娘與咱們姑娘私交甚好,可是給唐家鍍金了。”

    落雁說話并不客氣,但理卻是那個理。

    現下整個原州最大的貴人,無非就是視察軍務的南祁王,一旦傳出此等不切實際的流言,不說唐嘉苑長了臉,便說是唐家,恐怕都少不得當官的巴結。

    這手段似曾相識。

    想當初唐嘉苑為接近虞時也,亦是這般在她身上下足功夫。

    虞錦扯了下嘴角無聲譏諷,倒是十分像唐家母女的作風。

    若是從前,虞錦定是十分不能接受被人當成墊腳石,說不準能做出八抬大轎將這些禮品抬回唐家,以此撇清關系的事來,但如今歷經幾多磨難,加之她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身份是假的,是以也懶得在這些小事上多做計較。

    何況,南祁王府的光,也不是誰都沾得起的。

    虞錦淡淡道:“送回去吧,下回再來,當場拒之便是。”

    落雁鄭重其事地點下頭。

    虞錦悶悶不樂一會兒,便將唐嘉苑拋之腦后,心思又飛去了沈卻那頭。她揉揉額角,也不知這剛剛建立起的兄妹情能經受幾日的分離,日日送參湯也不是個事,須得要他時時記住他還有個乖meimei才是。

    如此,虞錦捏著消瘦的下巴,一副認真沉思的模樣。

    她垂目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腰間精致的荷包上。仔細想來,她好似從未在沈卻身上見過任何配飾,除卻他拇指上那枚拉弓用的陳舊扳指。

    他與她見過的一般王公貴族都不同,渾身干干凈凈的,那些用來彰顯氣質的玩物,是一件都沒有。

    虞錦靈光一現,面露喜色。

    她啞著嗓子道:“沉溪,給我綰發,我要出去一趟。”

    說罷,她喉間發癢,又掩唇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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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巧遇   病了亂跑什么。

    孟夏晝長夜短,傍晚時分,天邊仍一片光亮。自湖泊而過的清風透著絲絲涼意,沁人心脾,將沿街的吆喝叫賣聲都吹得不那么浮躁。

    藥肆里。

    虞錦抓著郎中開的藥方子左瞧右瞧,仔細問:“這若是制成藥囊放在身邊,時日一長可有副作用?”

    未免再著風寒,沉溪特意給她備上了帷帽,此時小姑娘隔著層白紗,費力地看著那些她不熟知的藥名。

    郎中撫須:“姑娘放心,定當無礙。”

    虞錦笑了一下,便讓沉溪抓藥付賬,隨后又去了一旁的布匹店,仔細挑選布料的款式花色。如今已是孟夏,時興的料子早就換了款式,虞錦對此頗有研究,一眼便相中了一款既貌美又不易過時的料子。

    她道:“這個如何,阿兄可會喜歡?”

    見她一面摁著嗓子一面認真挑選料子的模樣,落雁感動得都要落淚了。

    她忙道:“姑娘如此費心,王爺若是知曉,定很是歡喜。”

    虞錦開心了。

    正欲離開時,柜臺處忽生喧嘩,引得店內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昂首挺胸,看著很厲害的樣子,她厲聲道:“我們姑娘看上了這緞子,路過此處,特意停留取之,你們開門做生意,豈有不賣的道理?”

    掌柜的訕訕:“阿桃姑娘,這緞子魏姑娘早先便付了定金,不是我不做唐姑娘的生意,實在是買賣講究先來后到,還望阿桃姑娘代在下向唐姑娘陪個不是,下回,下回再進這緞子,定先送去唐府!”

    “趙掌柜,緞子講究時興,下回?下回是何時?”丫鬟說著抬手摸了摸鬢邊的花兒,音調陡然一轉,嘆氣道:“我們姑娘倒是寬容,只是南祁王面前,總不好穿得過于寒磣,以免礙了王爺的眼,你說是不是?”

    “南祁王”三個字,被咬得格外清晰。

    聞言,一側挑緞子的兩個婦人道:

    “我聽我家老爺說,近來南祁王是與唐大人走得略近些,這傳的……不是真的吧?”

    “誰知道呢,都說啊——”婦人壓低聲音,“那唐姑娘也見過王爺,與之相談甚歡,唐大人這是沾了女兒的光。”

    “你是說……”

    “噓,可莫要亂傳。”

    二人又嘀咕了些有的沒的。

    虞錦眉尾一挑,這一聽便知是假的,沈卻那人跟誰能相談甚歡?只是沒曾想,馬車那一事二人連臉都沒見著,竟能傳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怪不得落雁說話本子都寫了十幾版。

    不過依今日看,少不得這些打著南祁王名號辦事的唐家人推波助瀾。

    左右也是假的,虞錦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點了下手邊的緞子,道:“沉溪,付賬吧。”

    主仆三人踏出店肆時,沉溪與落雁臉色皆是暗沉,若非怕給虞錦生事端,落雁定是要好好打打那什么唐家丫鬟的臉,她們主子買匹布礙著王爺什么事了?盡胡扯!

    忽而一陣風吹來,虞錦壓著聲音低咳了兩聲,頓時將沉溪與落雁那憤懣不平的情緒拉扯了回來。

    沉溪撫了撫虞錦的背脊,道:“姑娘,前頭望香居的枇杷蜜水有止咳的功效,您等等,奴婢去去就來。”

    虞錦仰頭看了眼天色,時候尚早。

    左右沈卻不在,她回去也沒有發揮的機會,此行又未乘轎,她走得小腿酸疼,正想歇息。虞錦美目流轉,在長街輕輕一掃,說:“我同你一道。”

    沉溪點點頭:“也好。”

    望香居乃原州有名的酒樓,其以清貴雅致聞名,頗受達官貴人的追捧,是以定是位于街市最繁華的地段。虞錦走得不急不緩,琢磨起了給沈卻縫制藥囊的事。

    拉弓騎馬她不在行,但女紅之類的閨閣玩物虞二姑娘卻是頗為擅長。她本意在能讓沈卻時時佩戴貼身之物,如尋常男子腰間點綴用的荷包、香囊之類,可轉念一想,他從不佩戴此類俗物,只怕難達其效。

    思來想去之下,虞錦想起落雁倒是三五不時給沈卻送安神湯藥,想來他許是有難眠少眠的毛病。

    如此一來,沒什么比安神藥囊更貼身了。

    不過這圖紋樣式上需得費一番心思,也不知如意紋會不會俗氣了些……

    虞錦絞著絹帕沉思,不多久便到了望香居。

    許是為了彰顯其華麗富貴,望香居的臺階比一般酒樓還要高幾層。

    虞錦提裙上前,正欲提步邁過門檻,忽地被人從身后一撞,她險險扶住門框,手中的藕粉絹帕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