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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驚雀在線閱讀 - 驚雀 第4節

驚雀 第4節

    落腳處……

    驀地,虞錦心中生出一個荒謬的念頭——南祁王如此不近女色,有什么比藏在南祁王府還安穩的落腳處?

    蔣淑月便是上天入地,還能找到南祁王府去么?即便是找到了,她難不成敢從南祁王身邊搶人?

    不,她必定不敢!

    且若是能倚仗南祁王府,她與蔣淑月誰是胳膊誰是大腿還說不準。

    念頭一起,虞錦深深吸了一口氣,激動得連呼吸都在發顫。

    但是,南祁王既然是個寡情薄意之人,恐怕不會留她在身邊,就像落雁說的,他能送些銀兩讓人護送她離開便已經是發了善心。

    成玥一個花容月貌的小公主紅著眼傾訴愛慕都沒能讓他心軟,如此鐵石心腸,求他恐也無用。

    那該如何是好?

    面容憔悴的姑娘垂下眼,輕輕嘆了口氣,額前的疼痛讓她皺了皺眉頭,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傷口,倏地,虞錦頓住。

    一個更荒謬的念頭竄入腦海。

    虞錦握緊拳頭,為自己這大膽的想法捏了把汗。

    但眼下她奉行的那些驕傲矜持被通通拋之腦后,沒什么比保住自己更重要的事。況且,細究起來南祁王與父親同為武將,定是打過交道,如今虞家有難,他搭把手也是應該的。

    再說,虞錦也不是想白占他便宜,待她平安回府,好好酬謝他就是了。

    屆時他想要什么,但凡是虞家能拿出來的,她也絕不會吝嗇!

    于是,費了一番功夫將自己說服后,虞二姑娘兩眼一閉,掌心摁著太陽xue,皺眉道:“頭疼……什么歹人……你們在說什么?”

    第3章 阿兄   他想抱她。

    小室里,松香裊裊,寂然無聲。

    虞錦撫著砰砰亂跳的心臟,抿了口茶壓壓驚,悄悄抬眼偷覷面前的這個生著一雙狐貍眼的年輕男子。

    據說,昨日是他替她包扎了傷口,下人喚他元先生,想來應是南祁王的幕僚。

    元鈺清端坐在杌子上,眉心緊蹙,不可置信地打量著虞錦。

    虞錦斂容屏氣,只是搭在被褥上的手不動聲色地捏了一下。

    沉溪見她神色略有些緊張,寬慰道:“姑娘莫怕,元先生是為姑娘瞧病的。”

    虞錦低低“嗯”了聲,長長的烏發垂下,十分可憐見的模樣。

    元鈺清清了清嗓音,試探地問道:“虞姑娘……可還記得自己家在何方?”

    虞錦摳了下手心,小心翼翼地朝他搖了搖頭。

    元鈺清又問:“那可還記得昏迷之前的事?”

    虞錦沉思片刻,只小小聲說:“我只記得……我好似是來尋我阿兄的。”

    聞言,元鈺清眸色一亮,那也不算是全然記不得,他繼而問:“姑娘還記得令兄姓甚名誰?”

    四目相接,虞錦認真想了一會兒,便抬手撫上額頭,泫淚欲泣,道:“我想不起來,頭,頭好疼……”

    元鈺清心一沉,望向她纏著細布的腦袋,問出最后一個問題:“那……虞姑娘可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虞錦哽咽搖頭,睜著淚汪汪的眼睛,甚是無辜地朝他眨了下眼。

    “……”

    元鈺清無言,心事重重地站起身。

    這下麻煩大了,自古以來失憶之癥最是難治,饒是他再博學,眼下也沒有法子可解這癥狀。

    他揉了揉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氣,只吩咐兩個丫鬟道:“照顧好虞姑娘。”

    說罷,他推門出去,問侍衛道:“王爺去哪了?”

    侍衛道:“回元先生,王爺一早便去了軍營。”

    軍營。

    算算路程,今夜能回。

    ========

    廂房里,虞錦“過問”了自己的閨名后便稱頭疼,沉溪生怕她病情加重,忙道:“姑娘昏迷數日,身子還未痊愈,莫要再問再想,以免傷身。”

    虞錦頷首,半響后,她輕聲道:“我想沐浴。”

    不一會兒,湢室水霧彌漫,熱氣騰騰。

    熱水彌漫過肩頭,虞錦閉眼,連日的驚心動魄令人疲憊不安,眼下只覺得骨頭和血都活過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一手環住半身,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著小臂內側的細rou。這是她思考時的慣常動作。

    南祁王。

    沈卻。

    傳聞中此人并非是個熱心腸的,不像是能隨手救一個弱女子的大善人。

    且沉溪與落雁喊她虞姑娘,想必是已知曉她的身份,那么南祁王肯出手相救,多半是因父親的緣故。

    只是眼下靈州這個情形,她即便是虞廣江之女,對南祁王又有什么價值?

    虞錦思忖片刻,細眉輕蹙,仍舊沒有頭緒。

    但無論如何,南祁王府這棵救命稻草,她勢必要抓住不放。

    思及此,虞錦睜開眼。

    恰撞上兩雙同情悲憫的眸子。

    她稍怔,輕咳一聲,心虛道:“我頭已經不疼了,你們……不必太過擔憂。”

    沉溪與落雁連忙斂神,生怕雪上加霜,也不敢再在虞錦面前嘆氣。

    虞錦鞠了一捧熱水淋在肩頸,頓了一下,打探道:“那元先生,并非只是郎中?”

    沉溪道:“元先生是府里的幕僚,擅謀擅醫,且與王爺相識多年,情誼非淺,并非只是尋常郎中,說起來,半個主子也算得。”

    這樣……

    怪不得虞錦看那人氣度不凡。

    她輕輕“哦”了聲,順著沉溪的話問道:“那王爺平日也住于此?”

    沉溪應了是。

    虞錦摸著下頷若有所思,她抬頭望了眼緊閉的楹窗,從縫隙中窺得天色,這是要酉時了。

    是用晚膳的時辰。

    想到后頭的大戲,虞錦心下有些焦躁,頓時沒了沐浴的雅致。她重重吞吐了下氣息,平素里沐浴要耗時一個時辰的人,潦草起了身。

    畫舫上并沒有她合身的衣裳,沉溪暫且遞上了一套紅邊白裙的侍女衣裙。

    待簡單梳妝后,虞錦便候著晚膳。

    然而,直至自己的桌案上布好了膳食,也沒見窗外的甲板上有任何動靜。

    虞錦蹙眉,心上橫生一股焦慮。

    但面上卻不能顯,她垂目夾了個蝦丸。

    半響,虞錦抬眸,神色自然道:“你們不必在此候著,眼下是用膳的時候,莫要因我耽誤了侍候主子。”

    落雁笑說:“姑娘寬心,王爺還沒回呢。”

    果然,虞錦眉梢輕提,略感失落。

    晚膳后,虞錦站在窗前,憑欄眺望不遠處的波光粼粼的湖泊。

    沉溪與落雁互望一眼,默契地退了下去。

    黃昏的余暉散落,又消失,天邊的朝霞被沉云所替,清澈的湖泊倒映出斑斕,直到天一寸一寸黑下來。

    盼星星盼月亮,虞錦總算把她要等的人盼回來。

    透過楹窗看,來人著暗色,隱于夜色中看不清其模樣。

    但生于長于高門顯貴,虞錦一眼便能分辨出人和人的不同,真正位高權重之人,舉手投足間都是矜傲。

    比如她父親,也比如她阿兄。

    虞錦撫了撫心口,深吸一口氣,提裙推門而出,然腳還沒邁上甲板,便被侍衛一手攔住。

    虞錦無辜道:“怎么了?”

    對著這樣一張艷若桃李的臉,這樣細細弱弱的嗓音,饒是面如冷鐵的侍衛也不禁柔了聲,道:“虞姑娘,此處不可隨意亂闖。”

    虞錦抿唇,神色還帶著兩分委屈,道:“我只是來尋我阿兄,這也不行么?”

    話音落地,倒是將侍衛整懵了。

    他往甲板木桌處瞥了一眼,相對而坐的兩個人,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元先生,哪個是她兄長?

    侍衛正狐疑回頭,就見虞錦一個彎腰矮身,泥鰍似的從他臂下鉆了出去,直奔甲板。

    “欸!虞姑娘,虞姑娘您慢些跑!”

    ========

    一刻鐘前,甲板上。

    冷白的月光流淌一地,給锃亮的鐵甲添上幾分肅寂。

    沈卻面無神色地擦拭著盔甲上的血漬。

    元鈺清多看了幾眼,方才魏祐陪同沈卻回畫舫時,腿都是打著顫走出去的。細問之下方知,這幾日王爺在軍營,是上上下下將人篩了一遍。

    今日,還斬了個不服管的都尉。

    當眾斬殺都尉可并非小事,一時間原州軍上下人心惶惶,卻是敢怒不敢言。

    而魏祐做了六年原州刺史,凡事向來睜只眼閉只眼,哪見過這種場面,嚇得說話都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