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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驚雀在線閱讀 - 驚雀 第3節

驚雀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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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繁華退去,燈火湮滅,四周寂若無人。

    一道驚吼劃破了夜的安寧——

    “元先生!元先生!”

    侍衛抱著一身嫁衣的女子匆匆踏上甲板,懷里的人那張燦若芙蓉的面容上淌著觸目驚心的血。

    他喘著氣喊:“快去請元先生來!”

    丫鬟見此大駭,忙奔向畫舫二層的小室。

    步履慌忙,踩得木板咚咚響,在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須臾,元鈺清匆忙推開屋門。

    他往前覷了一眼,平日里的輕浮松散頓時收起,“怎么回事?”

    榻上之人那副新娘妝面斑駁不堪,面色蒼白,額前至下頷劃過一條血水,看得人呼吸一滯,心上突突跳了兩下。

    元鈺清疾步上前查看傷勢,聽侍衛道:“屬下無能,正趕到時虞姑娘已然失足磕傷,虞家家奴將至,屬下不敢耽擱,只好將人帶走。”

    聞言,元鈺清沒說什么,只面色一緩,松了口氣。

    還好,這血看著嚇人,然而傷口并不深。

    他遣人打了盆清水,止血、傷藥、纏上兩圈細布,凝神診過脈象,見都無礙,才徹底放下心來。

    折騰了一個時辰,再推開那扇屋門時,已是丑時。

    燭火搖曳,暖黃的燭光落在男人的側臉上,襯出俊朗的輪廓。

    他闔上軍務奏報,一如既往的淡然道:“如何?”

    “萬幸并無大礙,只興許是驚慌過度,脈象有些薄弱,尚未清醒。”

    聞言,沈卻點了下頭。

    既無性命之危,其余的也無關緊要。

    元鈺清問:“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她若想回靈州,遣人護送她一路,她若不愿,給足銀錢就是。”

    元鈺清頷首,這確實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要事辦完,他肩頸陡然一松,眼尾向下彎了一下,語調慢慢道:“我算是明白虞家父子為何那般將二姑娘捧在手心里,這人的模樣,嘖,絕無僅有。”

    能讓元鈺清這樣風流之人道一句絕無僅有,那便是實打實的絕無僅有。

    可惜沈卻不是個熱衷皮囊的人,他道:“明日讓魏祐再來一趟。”

    “……”

    元鈺清嘴角稍稍一僵,魏祐,那就又是公務。這人當真是沒有一點點情-趣。

    他摁了摁眉骨,簡直要了老命,滿打滿算到原州不過十日,其間便有九日半沈卻都一心撲在軍務上。

    把人魏大人都給累瘦了,是當真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元鈺清應了聲,忽然道:“王爺,這原州果然名不虛傳,比之上京的繁華,也只差了那么一星半點。”

    “氣候也宜人,怪不得表姑娘成日念叨要同行。”

    “尤其是夜里,景致別有一番風味,王爺以為如何?”

    這是典型的沒話找話。

    見他還有要繼續說的意思,沈卻擱下軍報,抬眼看他:“什么時候還學會繞彎子了,三句說不明白就出去。”

    真無情。

    元鈺清摸了摸鼻,道:“七日后便是原州的百花節,聽聞很是熱鬧,我稍一打聽,都說廣陵樓美景絕冠天下,那日更是空前繁盛。”

    廣陵樓,一個鶯歌燕舞的地方。

    沈卻看了他一眼,生冷地扯了下嘴角,道:“元言之,本王是奉旨視察軍務,不是來游山玩水的。”

    聽著“本王”二字,元鈺清心中一嘆,他就知道。

    元鈺清拉長尾音:“是,王爺說的是。”

    沈卻又說:“還有事?”

    “哦,沒了。”

    元鈺清將剩下的話盡數咽了下去,嘆著氣轉身離開。

    南祁王如今二十有三,沈家老太君生怕自己唯一的孫子因性情寡淡而錯失成家的時機,千般萬般地囑托他尋機會讓王爺好好體會體會這人間的煙火氣,只是這……

    著實太難了些。

    元鈺清與他相識六年,這個男人永遠穿戴齊整、嚴絲合縫,尚未及冠時便一手將荒涼頹敗的垚南整頓得井井有條,對人對己都嚴苛到近乎不近人情。

    但除此之外,沈卻好似沒有任何喜好。

    那些男人都喜歡的,高的、瘦的、軟的、香的,他是半點也不感興趣。

    像是生來就將七情六欲丟在了娘胎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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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錦這一昏睡,竟是整整三日,且并無清醒的跡象。

    沉溪小心翼翼將湯藥從美人口中灌下去,輕聲道:“這都第三日了,怎的還不醒?”

    落雁伸手試了試虞錦額前的溫度,搖頭說:“磕破的是腦袋,許是什么……淤血未清?”

    兩個丫鬟憂心忡忡地小聲嘀咕。

    此時,虞錦只覺得天旋地轉,耳畔一陣長鳴,嗡嗡個不停。

    她聽到王mama扯著嗓子要她站住,丫鬟小廝聲嘶力竭地喊著“二姑娘”,她提著嫁衣裙擺拼命跑,沿著錯綜復雜的小巷繞了幾個來回,疲憊無力。

    夜色難明,借著那點微薄的月光也看不清前路。

    緊接著,她失足踏空,還未及反應,腦袋便撞在了石階上。

    暈厥的那一瞬,王mama的聲音就隔著一條巷子,她心道完了……

    兩眼一黑,徹底沒了意識。

    額前的刺痛感倏地傳來,虞錦疼得蜷起手指,掙扎著睜開眼,黯淡的光線旋即印入眼簾。

    入目即是一支搖曳的紅燭,她微微偏頭,便見榻前矮幾上擺放著雅致的香爐,松香的氣味沖淡了屋子里的藥味。

    虞錦稍稍一怔,頭暈目眩地撐起身子。

    床榻“吱呀”一聲響,引起了兩個丫鬟的注意。

    她二人急匆匆走來:

    “姑娘醒了!”

    “姑娘可覺得何處不適?”

    對上兩雙欣喜訝異的眸子,虞錦攥緊被褥,這是王mama的人?果然……

    虞錦抿唇,嗓音干澀道:“這是何處?”

    落雁話快,立即應道:“姑娘在畫舫上,您撞破了腦袋,足足躺了三日呢。”

    “三日?”虞錦驚訝。

    停歇三日必定耽擱成親,王mama該將她扛上花轎才是,絕不能由她躺三日。

    虞錦重新打量眼前的兩個丫鬟,才發覺她二人雖是侍女打扮,但著裝面料卻是上好的錦緞,王mama那樣摳搜的人,哪里舍得給丫鬟用這樣的衣裳?

    再說這屋子,看似簡潔,但低調之中又不難看出奢華,單就這只香爐,便非凡品。

    她狐疑地仰起頭,“你們……是什么人?”

    許是看出虞錦面上的防備,沉溪遞上茶水,說:“虞姑娘莫怕,奴婢沉溪,與落雁皆是南祁王府的人,此番姑娘遇險,正是我家王爺出手相助。”

    南——

    南祁王府?!

    虞錦愕然,接到手中的杯盞險些沒抓穩。

    虞時也曾與她說過,頤朝自建朝以來只封過兩位異姓王,一位是有從龍之功的宣德王,一位是鎮守荒地垚南的永定王。

    而眼下垚南的新主子南祁王,正是已故永定王嫡子。

    關于沈卻此人,虞錦并不陌生。緣由無他,這位大名鼎鼎的南祁王,乃是閨中女子常談的話資。

    在那些詩會雅集的閑談中,有說他如何神采英拔、有說他如何戰績斐然、也有說他如何寡情薄意不通情理。

    但說的最多的,還是成玥公主那樁事。

    成玥公主乃皇后嫡出,模樣才情皆是上乘。

    據說,成玥公主心悅南祁王,求圣上賜婚,卻被南祁王當朝拒之。在南祁王離京之際,她快馬加鞭追趕出宮,將三千精銳攔在了朱雀大街。

    女子眼眶微紅,楚楚動人。

    就連那三千精銳都生出一種于心不忍的情緒。

    然南祁王眉梢都不見動一下,大手一揮,竟將成玥公主以妨礙軍務的罪名扣下,當街命人押進皇宮。

    聽說此事后來,成玥被禁于宮中半年之久,鬧了個大笑話。

    當初這事虞錦是如何與閨中密友閑聊的來著?喔,是了,大小姐染著蔻丹應和了一句:“不通情理,不知好歹。”

    思及此,虞錦木訥地放下杯盞。

    “姑娘,虞姑娘?”落雁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只當她是在為自己的遭遇傷懷,寬慰道:“虞姑娘,今后一切都會好的。”

    虞錦的思緒被拉扯回來,聞言一愣,今后……?

    如今虞府的奴仆都叫蔣淑月換成了自己人,她若是回靈州,無異于自投羅網。要是蔣淑月倒打一耙,再給她安個不愿為父兄祈福的罪名,只怕更糟。

    沒有父兄庇護,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虞錦還是明白的。

    至于今后,她逃親實屬無奈,本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她逃出來時備了些銀票珠寶,只想尋個安穩的落腳處再打探邊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