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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管您答不答應,未來都一定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一直過了許久,賀逸清繼續道,“區別只在于時間早晚,就算您現在不應,景仁帝卻總有退位的那一天,若等我繼位后再翻出此案,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賀逸清聲音微沉,任誰也不能懷疑他話中的真假:“待到那時會上殿狀告的便不會再是您了,世人會皆知,有一太監狀告皇帝,所拿證據樣樣屬實,而我會答應翻案,從此以后在史書上,景仁帝除了背著滿身罪孽,還會與一屆閹人擺到同一位置!” ——既如此,您還有拒絕的理由嗎? 賀逸清站起身來看著依舊恍惚的太后,驀然發現這人原已經雙鬢花白,她的確是老了。 他們靜立在佛堂之內默默對峙著,直到有一方退步妥協,而這人卻不會是賀逸清。 第101章 大結局下 四日后,五月十八,于清晨初始,皇城迎來了一場大霧。 這霧氣遮天蔽日,像是能將整個城池都圍蓋進去,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連初生的太陽都被完全吞噬,透不出一絲暖和日光。 卯時,早朝之上。 景仁帝面色紅潤,一看便知近幾日過得順心無比,午夜之間亦沒有夢回過他那死狀宛若厲鬼的兒子,心情更是在刑部尚書上奏后達到頂峰。 夏勛澤面色恭謹:“稟告陛下,平硯崖一案已無任何疑點,即日便可結案。” 景仁帝頷首贊許之間,目光掃過賀逸清,不知為何眉心猛得一跳,回神壓下心中思緒,開口問道:“對于此案,愛卿們可還有異議?” 眾目睽睽之下,賀逸清上前一步:“臣有異議。” 景仁帝微微搖頭,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證據確鑿,難道還會有什么差錯不成?” “差錯大了,”賀逸清嘴角勾出一抹輕笑,從容不迫,“那五千兵士根本不為廢太子所勾結圈養,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廢太子死也蹊蹺,根本不是畏罪自盡,而是殺人滅口!” 話音剛落,群臣嘩然,景仁帝面色沉下去,厲聲道:“放肆!再這般胡言亂語,朕可要治你的罪了!” 賀逸清絲毫沒有后退半步:“臣今日所言,句句屬實?!?/br> 景仁帝頓了一頓,放緩了聲音:“你可看看,這朝堂之上除了你誰還有異議?你這般言語,難道認為只有你清醒,朕與滿朝文武都不明事理不成?” “滿朝文武當然明事理,”賀逸清輕笑出聲,“至于有異議之人,當然不止我一人?!?/br> 隨著賀逸清話音落下,景仁帝不詳之感越發嚴重,甚至隱隱有些心驚rou跳,卻找不到源頭。只突然聽見殿外有腳步聲疾馳而來,手中托著一宣紙,最后跪于大殿之中。 “太后娘娘正于大殿之外,要將此書信交由陛下,并傳娘娘口諭,”這太監的聲音驚恐顫抖,卻足夠清晰,“說......說請求徹查平硯崖一案!” 景仁帝心中像是有重石擊打,猛得抬首看向殿外——謝太后一身袆衣結授,立領對襟,其上壽山福海云紋,玉革描以金云龍紋,正是再也正式不過的冠服! ——而這才是剛剛開始呢。 在景仁帝愈加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以丞相司鴻樂為首,滿朝文武竟跪下了足有三分之二,皆叩首請命:“臣等情愿,徹查平硯崖一案!” 這些聲音匯成一股,雄厚堅定,擲地有聲,清清正正,像是保佑大乾國運綿延數百年的脊梁。 景仁帝嘴唇不住顫動,眨眼間天翻地覆的局勢讓他只覺得經脈逆流,臉色青紫,腦中脹痛,竭力呵斥道:“放肆!你們是想要造反嗎!” 可搭上他如今的神情,再也不見威嚴,倒盡顯得色厲內荏了。 “報——”忽然又有一太監闖入殿內,面容蒼白,懼意閃動,連話都快要說不清楚,“宮外...皇城...百姓跪于街巷,都要——” 余下的話景仁帝竟再也聽不清楚,只覺得雙耳轟鳴,眼前一陣發黑,聲音陡然拔尖:“好啊、好?。∧銈冞@是想要逼宮造反了!朕......”他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竟猛得吐出一口血來,而后身形一倒跌坐在龍椅上,冠冕歪斜,白發混著黑發雜亂垂到鬢邊。 ——此時此刻 殿內,賀逸清立于百官之前,身后是鄭重請命的文武大臣,謝太后一身冠服仍站在大殿之外。整個皇城,市井巷陌,除了少數緊閉的門窗,更多的都是欣然洞開,百姓跪于門前巷邊,沒有人說話,但這聲音卻已經足夠震天撼地。 武安侯府內,謝凌與和謝疏寒正對著一副棋局,一只修長的手緩緩執過棋子,輕聲道“將軍”。 大霧緩緩散去,萬千日光跌落人間。 ......... 后世有史書記載,大乾元安二十年,五月十八,景仁帝最終應允以皇長子賀逸清、丞相司鴻樂為首,重啟徹查平硯崖一案。 五月廿九,立皇長子為太子,入東宮。 六月十八,景仁帝書罪己詔,發布天下。 七月初一,景仁帝退位,太子監國。 史書上只有寥寥數語,但其背后蘊含的內容已經足夠動人心魄,也令人不由窺想那段時日又是怎樣的枕戈待旦與血雨腥風。 等到諸事完畢,眾人都清閑下來,已經又過去了兩個多月。 武安侯府,凌安苑,月下竹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