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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現在這般地步,你們是怎么想的?” 庭院之中,謝疏寒坐于一側,對面是謝凌與和賀逸清,最初相遇的驚訝都已經過去,亦沒有多加寒暄,都是面容肅然。 “皇帝態度堅決,想要立即結案,不給旁人查明的機會,狼子之心昭昭,改變現狀并不容易,”說話的是謝凌與,“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讓皇帝自己收回成命,二是——” 賀逸清聲音狠厲:“——強迫他收回成命。” 謝疏寒微微頷首:“不錯,你能當上皇子定有自己的勢力,謝家歷經百年亦是同樣,憑借這些可足夠否?” 謝凌與和賀逸清對視一眼,緩緩搖頭:“可能會有用,但若是皇帝堅決不應,估計依舊沒什么辦法。” 謝疏寒輕輕笑了笑,他性格向來淡薄,此刻卻添了火氣:“皇帝心腹都有幾人?替他做這事的可能是誰?” 謝凌與兩人還未回話,謝疏寒便接著開口了。 “其一心腹走狗袁公公,生性狠辣,卻于每月初十遣人去往城外康安村一農民家中送銀送糧,其戶姓元,乃袁某入宮前父母兄弟,其弟更有一小兒子,過繼在‘亡兄’名下。” ——可哪怕他千算萬算,甚至讓家人改了姓,做得如何隱蔽,還是被揪住了苗頭。 這消息怎能不令人驚喜,可欣喜過后,賀逸清遲疑開口:“可就算手握證人證據,他卻終究只是太監,又怎么算師出有名呢?” 謝疏寒緩緩一笑,眉眼之間俱是狠色:“這就是你要去做的事,我要你去說服一個人。”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說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皇帝生母,謝太后!” ——這并不容易。 可遲疑過后,賀逸清立刻應下:“定當竭盡所能。” 謝疏寒緩緩吐出一口氣,繼續開口道:“謝家能立足百年,哪怕從不結黨營私,可朝堂勢力終究還是有的,兄長還要養傷,此事就交由我和謝凌與來打通。”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勢力應當可以用上,”謝凌與應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猶豫開口道,“皇城百姓,清貧書生...若是稍加煽動,民心如此,皇帝也要被逼到絕路了吧。” “那可需細細謀劃......” 清風拂過,庭下三人衣訣翩躚,只有商議之聲連綿不絕。 ------- 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章程,但留給眾人的時間已經不多,必須趁著景仁帝還未將此事落定之前,將之完全逆轉。 兩日后,深夜,慈寧宮。 自從賀逸清回歸身份,這個老人便好像明白了什么,呆在宮里再也沒有出去過,亦誰也不見。只端坐在慈寧宮的小佛堂,吃齋念佛,抄寫經書,如此日復一日。 佛堂寂靜,只有謝太后跪于蒲團之上,頭頂是無悲無喜的神佛,身旁是濃重的檀香。這一切看起來都與往日一模一樣,只有被謝太后緊握在手中的信筏與她愈來愈急的念經聲,才彰顯出幾分不同之處。 像是風雨欲來。 過了許久,謝太后耳邊終于響起了腳步聲,這腳步聲不疾不徐,最終停在身后。 賀逸清打破了寧靜:“深夜不請自來,還望皇太后恕罪。”他說著行了一禮,隨后氣氛便又凝滯起來,只余下燭火燃燒的嗶啵聲。 “事到如今......你竟不愿再叫哀家一聲皇奶奶嗎?”謝太后眼角微紅,卻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賀逸清微微一愣,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怎會不愿,只是害怕今日一見,往后您就再也不認我了。” 謝太后轉過身,眼神悲愴。 面前的人穿著一身玄色衣袍,身形清逸,卻是實實在在的男子!她怎會...她怎會將他當成女兒身,生生浸沒在這宮中十幾年? 賀逸清看著她的樣子,半晌開口道:“這不怪您。” 在當然是賀逸清的心里話,甚至在宮中的十幾年以來,這位太后是唯一真正疼愛自己的人。這只能說是世事無常,又怎么會是謝太后的錯呢? 可謝太后心中卻不這么想,她穩了穩心神:“今日來,是有什么事嗎?” 賀逸清看著她,卻是直截了當:“懇請皇太后,于四日后朝堂之上請求徹查平硯崖遭遇伏擊一案!”他說著單膝跪地,背部挺直,像是一根永不彎折的弓弦。 謝太后被驚得不由退后一步,陡然色變:“你說什么?!” “您不會不知道這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誰,”賀逸清聲音堅定,“皇帝為了一己私利鳥盡弓藏,認定謝家功高震主,殘害忠良,謝家已經隱忍了幾十年,現在侯爺都差點沒了,您就還忍得下去嗎?” 謝太后雙目微垂,沉默了很久。 “哀家畢竟姓謝,又怎么會不心涼呢?”謝太后整理著語言,卻是不贊同,“可哀家不僅是謝家人,更是一國太后!若要如此行事,置皇帝于何地?置大乾社稷于何地?” “哪怕他是皇帝,殘害我大乾兵士便是有理了嗎?”賀逸清直視著她,“您難道還以為皇帝是因為太過思念皇后才如此行事的嗎?逝皇后香消玉殞,罪魁禍首便就是惺惺作態的景仁帝!” 謝太后瞳孔微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賀逸清口氣一緩:“景仁帝慣是虛偽,您難道還沒有認清嗎?” 謝太后像是還沉浸在悲悸中,不住念叨著“怎會如此”,賀逸清嘆了口氣,終究是沒有再說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