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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這人一朝猝然身死,留下的驚天謎團甚至幾乎教皇城換了新天,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罪人,當然葬不得皇陵,甚至按規矩入不了侯府祖墳。 可謝小將軍愛妻如命,力排眾議也要讓亡妻以少夫人之身份入族祠,送葬規格皆按往常。 只是這漫天白綾之下誰也不知道,那本該躺著逝去之人的棺槨中空無一人。 ——卻是座空棺。 而后又有傳言,下葬之后,謝小將軍悲不自盛,幾近痛入骨髓,回去便大病一場。 此后眾人便皆知謝小將軍對亡妻是如何的懷念情深,卻又都說——謝凌與和那剛認回的大皇子殿下關系緊張,雖不是勢同水火,但也大差不離了。 這說法倒不是毫無依據,大皇子流落民間十幾年,罪魁禍首之一便是那曾經的“長公主”,現在侯府不自查請罪便也算了,還強要那罪人入族祠,兩人要是關系親近,那才是奇了個怪。 但這些終究也只是猜測,而讓眾人真正認定兩人關系惡劣的,卻是一月之后的一件事。 當時正是五月,牡丹開得正盛,百花競秀,若云興霞蔚。此月之間,皇城素有賞花之俗,而邊境捷報頻傳,局勢便也不是如之前那般緊張。 這日,謝夫人應好友邀約入園賞花,卻帶回府好大一疊畫冊。而這畫冊上畫的不是別的,都是皇城各高門貴女,各個二八之齡,如花美貌,嬌俏可人。 有人說親,這倒是毫不意外,畢竟侯府權傾朝野,那假公主已經死了一月有余,又是個罪人,而謝凌與現今身旁連侍妾都無,本人也是相貌非凡,才高行潔,又怎么會沒有人說親呢? 至于謝凌與愿不愿意又有什么關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可由不得他。 而此刻謝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面上帶笑,眉目間卻藏著憂慮:“母親不會逼你,只是讓你看看。” 她只是害怕兒子太過憂愁又壞了身子,身旁若有個知心人,也好盡快走出來。 謝凌與才看清手中是個什么東西,眉心猛得跳了兩下,燙了手般將畫冊擱下,忙道:“搖清剛走,兒子暫且沒有這個意思。”他說著這話,又怕謝夫人再開口勸,只說還有要事便連忙離開了。 留下謝夫人看著他的背影,半晌無奈笑了笑。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至于其他的,等侯爺回來再慢慢商量便是。 而離開的謝凌與卻揉了揉眉心,只覺得頭痛。 他倒不是害怕有人說媒,只怕這事若是傳到了某人的耳朵里,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氣幾天,自己只能好生哄著,再“割地賠款”,予求予取,估計才能勉強讓那人消氣。 年紀輕輕,怎么氣性這般大?想道這里謝凌與眉間漾起笑來,笑容里卻都是柔情,又含著微不可察的寵溺放縱。 可侯府所有的事情,就算是風吹草動又怎么能瞞得過賀逸清的眼睛? 于是不過一刻鐘,這樁事便被呈到了賀逸清的案前。 “好得很,”他緩慢地摩挲著手中信箋,所作所為倒是跟謝凌與預料的分毫不差,“不是都說我們關系不好嗎?今日我非要將這傳言給坐實了不可,來人,備車。” ——他這是要堵人去了。 以是謝凌與剛縱馬出府不到一條街,便被一輛馬車嚴嚴實實堵在了路口。 這馬車繁貴富麗,窗牖以絲綢披裹,紋飾精密大氣,卻是皇子的規格。而現今廢太子禁足,三皇子身死,四皇子病中,能出現在這里的,便定是那剛剛沉冤得雪的大皇子了。 謝凌與心口一跳,連忙下馬抱拳道:“不知沖撞了皇子,還望殿下恕罪。” 周圍寂靜,也不見有人答話,謝凌與抱拳不動,直到終于瞥見一只修長的手掀開了簾子,才松了一口氣。 “將軍的賠罪,本殿可擔待不起,”這聲音清透幽冷,聽不出喜怒,“只是本殿突然想起這一月之間,竟未有一次與將軍相坐談論的機會,不由遺憾,便想邀約入內一敘,還望將軍答應。” “殿下說笑了,能入內與殿下一談,這是某的福分才是,又怎么敢是擔待呢?” 謝凌與怎么敢不答應,又覺得無奈,只將韁繩交給周圍侍從,便上了馬車。 馬車之上,賀逸清靠著軟墊,只盯著被縐紗遮蓋住的窗牖,不看來人,也并不開口說話。謝凌與坐到他身旁,輕輕將他頰邊碎發別到耳后,調笑道:“氣性怎么這般大,嗯?” “那些人也是真的敢,”賀逸清氣道,“旁人妻子才死了一個月,就要上門去說親,也不怕半夜有鬼敲門。” “侯府門前攘攘,皆是為利而來,”謝凌與輕聲哄道,“放心,只要我不松口便是,父親母親也不會逼迫。” 賀逸清垂眸看著身旁的人,謝凌與今日穿著一身玄色衣袍,更襯得清逸俊朗,望過來的眸光像是含著萬千情思,簡直要將人直直地溺進去,再也不想出來。一縷烏發垂到白皙的頸間,又沒入衣領,簡直是在勾人去將他的衣衫散開,去摸去舔,要讓他渾身輕顫、全身都泛起粉色才好。 賀逸清本就知道那些媒人的打算決計沒有可能,只是哪怕明白,吃醋還是避免不了,還有更多的,卻是拿著這事做由頭來為自己謀上些福利好處。 他伸手捻上這人微紅的耳垂,又順著往下落到頸間,力道緩慢,卻又極重,留下幾道紅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