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門旁的蔡老頭聽到他身后不斷傳來幼崽對酸菜魚奶聲奶氣的贊美聲。

    蔡老頭微側頭，朝著餐桌的方向看去。

    他只看一眼，確認他聽到的夸獎是真實還是虛幻。

    然而這一眼，蔡老頭竟移不開眼了。

    小店半敞著的門，讓足夠的暖陽照入室內，灑在餐桌旁幼崽身上，幼崽白瓷般的臉頰渲成淺淡的碎金色。

    “啊嗚！”

    利奧將一片送入口中，他貓眼彎成兩個彎彎的月牙，臉頰旁的梨渦若隱若現。

    他似是被這一口酸菜魚香到酥軟，腦袋上的橘黃色貓耳慢慢垂落在腦后。

    坐在椅子上幼崽垂落的小短腿，有節奏地前后擺動。

    蔡老頭完全能感受到幼崽吃到酸菜魚后，由內而外散發的幸福與喜悅。幸福與喜悅是單純的，不夾雜一絲一毫的雜念。

    這是對廚師最好的獎章。

    蔡老頭背著陽光微垂下頭，陰影掩蓋住了他的神色。

    蔡老頭沙啞的聲音響起：“真的有這么好吃嗎？”

    “超級超級超級好吃！崽崽從來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魚魚！不過……”

    蔡老頭聽到“不過”二字時，他的心臟莫名一揪。

    蔡老頭：“不過什么？”

    利奧胖爪將小肚皮拍得啪啪作響：“爺爺的魚魚好少好少。崽崽只吃了一小會兒，魚魚只剩下一小半了……”

    蔡老頭嗤笑：“給你做多了，你吃不完，都得浪費。”

    利奧瞪大貓眼：“誰說崽崽吃不完的！”

    崽崽竟然被人質疑崽崽的大胃！簡直是奇恥大辱！

    利奧皺起眉頭，小臉蛋嚴肅認真：“蔡爺爺，崽崽可以在趙阿姨的餛飩店里一口氣吃五碗大餛飩當作下午茶。蔡爺爺小小一盆酸菜魚，對崽崽來說，只是塞牙縫的量哦！”

    利奧還舉起胖爪，對著蔡老頭比了個“五”。

    蔡老頭和趙秀蘭認識，他心里清楚趙秀蘭一碗大餛飩的量。

    蔡老頭不信：“你一個人能吃五碗？怎么可能！”

    “因為基因問題，崽崽的胃口比普通幼崽略大些。”一旁投喂崽崽的溫遇及時解釋。

    蔡老頭半信半疑，他看看溫遇，又看看利奧。

    利奧眨眨貓眼：“如果蔡爺爺不相信，蔡爺爺可以再給崽崽做一份酸菜魚，看看崽崽能不能吃得下！”

    被利奧一激，蔡老頭立刻道：“行，我這就給你再做一份。要是這兩份酸菜魚，你能把配菜和魚全都吃光，我給你免單。”

    蔡老頭拄著拐杖走進小門，他嘟囔：“我就不信了，小小一個幼崽，能有多大胃口？”

    反正不過是一碗酸菜魚，幼崽真吃不下，他還能吃掉，也不浪費。

    利奧看著蔡老頭身影消失在門口，他貓眼閃過一絲小驕傲。

    太棒啦！崽崽又能吃到一份新的酸菜魚啦！

    全程圍觀崽崽套路蔡老頭的溫遇，望著關上的小門，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

    “爸爸！你也吃一塊魚魚！”利奧胖爪舀起一片酸菜魚，遞到溫遇面前，“一直都是崽崽在吃，爸爸一塊都沒吃呢！”

    溫遇低頭咬下利奧遞給他的酸菜魚。

    溫遇先前嘗過“好酸”酸菜魚的魚片，和蔡老頭做的酸菜魚一對比，“好酸”酸菜魚的不足之處便凸顯出來。

    蔡老頭的刀工以及對酸菜魚火候上的把握，是“好酸”酸菜魚如同流水線般做出來的菜肴，不可相比的。

    溫遇這才明白，利奧喜歡吃蔡老頭酸菜魚的原因。

    廚藝高超的廚師會互相吸引。趙秀蘭推薦給他們的，雖然是一家平平無奇的小店，但是味道卻出乎溫遇意料的好。

    不過……蔡老頭擁有如此廚藝，縱使他身患殘疾，如果蔡老頭愿意去任何一家餐廳當廚師，或是從頭開始經營酸菜魚店鋪，也不至于到他做菜無人問津的境地。

    溫遇只與蔡老頭打過一個照面。溫遇只對蔡老頭有淺薄了解——蔡老頭防備心比較重，還不好說話。利奧也是誤打誤撞合了他的心，蔡老頭才愿意給他們做酸菜魚吃。

    蔡老頭身上，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只是現在，并不是他詢問蔡老頭難言之隱的最佳時機。

    溫遇吃了幾口利奧喂他的魚片后，他道：“爸爸吃飽了。剩下的都給崽崽吃吧。”

    利奧這才收回小勺，將魚片往小嘴里倒騰。

    蔡老頭制作一碗酸菜魚的速度，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當他端著新一碗酸菜魚來到餐桌旁時，蔡老頭發現，餐桌上他之前做的那碗酸菜魚，除了湯外，已經全都被吃光了。

    蔡老頭一碗酸菜魚的份量，一只普通幼崽是吃不完的。

    他看向溫遇：“你是不是吃了？”

    “吃了幾口。”溫遇道，“利奧說得沒錯，您做的酸菜魚味道的確不錯。”

    蔡老頭哼了一聲，并不在意溫遇對他說的恭維話。

    他就知道，要不是幼崽他爹在一旁幫忙吃，一只小小的幼崽，胃口再大，也吃不完他做的一碗酸菜魚。

    蔡老頭放下新做好的酸菜魚后，他又重新搬了把椅子，坐在桌子另一邊。

    “吃吧。”蔡老頭道，“這次我看著你吃。”

    他想，自己得好好盯著這只幼崽。

    萬一幼崽為了逞強吃多了，導致腸胃不適，到時候他還得把人家送醫院去，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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