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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黑化前 第105節

    宋昀訶因為這件事已經不滿很久了,他難得做了回大閑人,就是啥事也不干,典型的來湊個過場,時不時還要搞出點人人都能看穿的拙劣小事故。

    他道:“照我說你就是胡鬧,這樣的事,本該秦冬霖來cao心,你見哪家姑娘是自己將自己嫁出去的?”

    “真不知父親母親是怎么想著任由你自己瞎來的。”

    湫十從妖月手里撈過那張皺巴巴的圖紙,眉心幾乎糾結地擰成了一團,回得卻無比自然:“那不行,我好不容易趕在他前面一回。”

    “他還總覺得我不夠喜歡他,等兩個月后,我要拿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圖紙丟到他手里,讓他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多喜歡他……這兩件衣裳,霓裳閣問了,錦繡閣那邊呢?你問了嗎?”狠話才放出,氣勢都沒出來,她就蔫了下去。

    妖月有氣無力地回:“問了,差不多的回答,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瞞過這兩個月吧。”

    “我覺得希望不大,你要么還是老老實實坦白吧,這些瑣事,交給那些愛cao心的禮部官員正正好,皆大歡喜。”這個提議一出,立刻得到了宋昀訶和伍斐的贊同。

    湫十倔強地捧著那些圖紙,小臉幾乎糾成了一團,話語里咬牙垂死掙扎的意味十分明顯:“兩個月就兩個月,你們忙你們手里的,我還能撐。”

    說完,怕他們不信,還刻意挺直了腰,道:“真的。”

    南柚捏了捏湫十的軟腮,笑得眼睛彎起來。

    一派熱鬧里,秦冬霖頎長的身子靠在閣樓的墻邊,半晌,很輕地笑了一聲。

    連日來積壓在身上,已經繃到極點的沉冷寒霜被一掃而空。

    秦冬霖沒有再多停留,悄無聲息轉身,慢悠悠地回了沂園。

    轉身進屋之前,他還特意抬眼看了眼天上的月,想,他好久沒有看到這么順眼的月亮了。

    第98章 表白(結局下)

    第二日,流岐山的氛圍終于恢復正常。

    其中感受最為明顯的莫過于長廷和婆娑,這兩個人,一個負責流岐山的政務,一個負責中州之事,說是秦冬霖的左膀右臂也不為過,這段時日,他們面對著挑剔得無以復加的秦冬霖,日日苦不堪言,腦子里的那根弦時時刻刻不敢松懈。

    跟前幾日相比,今日坐在主座上的人幾乎可以算得上平易近人,書房里,長廷站得筆直,身體繃得極緊,一副全副武裝隨時準備面對接下來暴風雨的模樣,可出人意料的,今日的氣氛格外和諧,不僅沒有狂風暴雨,甚至還迎來了久違的春風煦日。

    “辛苦了。”秦冬霖擱下手中的筆,將桌面的竹簡卷起,破天荒地問:“這段時間,主次獄合并,要處理的事不少,能忙得過來?”

    一瞬間,長廷想湊到窗邊看看今天的太陽到底是從哪邊升起的。

    他們少君,居然有問他忙得忙不過來的時候,前幾日,那說的可都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他們站著看門的?”這樣聽著就令人精神一振的話。

    “回少君,忙得過來。”長廷接過他手中的竹簡,話才落下,伍斐便搖著扇子走了進來。

    “我那新到了兩壇上好的酒,花大價錢從昔日中州都城最大的酒肆中買到的,如何?去喝幾杯?”伍斐笑得有些倔強,這話一說出口,甚至擔心自己會被直接掃地出門。

    長廷嘴角扯了一下,覺得伍斐這個負責刺探敵情的人是真有點可憐。

    伍斐手腕上的牽牛花顫顫巍巍露出個小腦袋,下一刻就被他不動聲色摁了回去,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秦冬霖手下動作微不可見停了一瞬,而后,他揉了下眼尾,將攤開在桌面上的折子合起,出人意料的干脆:“行。去哪喝?”

    伍斐萬萬沒想到他會點頭,有些遲疑地將目光投到長廷身上,后者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片刻后,沂園的水亭里,帷幔被清晨的風吹得鼓動,輕紗如薄霧般在晨光暖陽中悅然輕舞,湖面上,一尾尾躍動的魚時不時卯足了勁跳到半空,一個優雅的下潛,又沒入粼粼水光中。

    亭內,伍斐頭一次覺得沒話找話是如此痛苦。

    “聽婆娑說,你最近很忙?”伍斐起身給秦冬霖倒上一杯酒,狀似不經意地問。

    秦冬霖似笑非笑地點頭,話語漫不經心,卻句句都似有深意:“忙,但沒你忙。”

    伍斐將酒盞推到他跟前,笑了一下:“別拿你個大忙人跟我這大閑人比,我有什么可忙的。”

    秦冬霖笑而不語,轉著手中的酒盞,半晌,一飲而盡,緊接著,目光落到伍斐臉上。

    四目相視,足足半刻鐘,伍斐臉越笑越僵,最后撐不住坐回了石椅上,用寬大的衣袖遮了遮臉,想,這可真是要命。

    “遮什么。”秦冬霖不輕不重地將手中的白玉酒盞放到桌面上,珰的一聲響,像敲在人心上的某種節奏。

    伍斐突然生出一種他在審犯人的感覺。

    而他,就是那個自己送上門讓人逮的犯人。

    果不其然——

    秦冬霖長長的指節在桌邊敲了兩下,不輕不重,落在伍斐耳里,卻分明帶著某種威脅般的意味。

    “伍斐。”他抬眼,只說了一句話:“你我生來相識,如今已過三萬載。”

    身為中州君主,流岐山少君,秦冬霖審人,從來只是他想與不想。

    一擊斃命,伍斐臉上的笑徹底凝滯。

    半晌,他搖頭晃腦地抿了一口酒,擺著扇子道:“知道瞞不過你,但這事我真不能說,你要想知道,自己去問湫十。”

    秦冬霖眼睫微微往下落,他身體朝前傾,不疾不徐地為伍斐滿上了酒。

    換在從前,秦冬霖屈尊紆貴給他倒酒,伍斐尚還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氛圍里。

    實在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這還真是,難得。”伍斐笑得比哭還難看,滿臉痛苦,他道:“我說你們兩個,隔空打什么啞謎,非得讓我們這些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說吧。”清風正緩,晨陽如碎金,秦冬霖聲音難得和緩。

    伍斐吸了一口氣:“這事,你自己應當也能猜到不少吧。”

    “其實也沒什么,湫十想偷偷給你個驚喜罷了。”伍斐笑著搖了搖頭,“她跑到你父母親面前說想跟你成親,讓他們放心,以后一定對你好,提出要瞞著你準備成親禮,將秦叔和阮姨哄得哭笑不得,無奈點頭應允,之后又拉著我們幾個給她出謀劃策,籌備各項所需。”

    “既得瞞著你,又得跑東跑西。”伍斐再一次將手腕處繞著的牽牛藤塞進袖口中,接著道:“我就說,怎么瞞得住。”

    想想都不現實。

    “不過說起來。”伍斐道:“我從前還有些為你擔心,覺得小十從小被你寵著縱著,小孩心性,習慣了將你對她的好全盤接收,不會去思量其中的深意,未曾想到,我還能看到那丫頭鬧出這樣大的陣仗,只為博君一笑的場面。”

    聽到這里,秦冬霖也不由得笑了下,眉梢眼尾在漾動的水色中奇異般的柔和下來。

    “她——”他面上裝得再若無其事,繃得略緊的嗓音卻多少將他翻騰的心緒暴露了,一個“她”字出口,后面竟不知再接什么。

    這對從來條理清晰,有條不紊的男人來說,是極少見的事。

    秦冬霖有些不自在地摁了下喉嚨,伍斐看著,只覺得牙酸,他擺擺手,道:“行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德行?想笑就笑吧,人生大喜,是好事。”

    秦冬霖長指搭在薄唇邊,須臾,唇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眼里暈染開墨一樣的深色。

    問到了想問的,他并不多停留,這酒也沒再喝下去,人行至水亭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折回兩步,正色道:“這件事,你只當我不知情,她那邊,該如何,還是如何。”

    這話的意思,伍斐哪能不明白。

    就是既要拆穿他,將萬事攏在自己掌心中,又要享受宋湫十討他歡心,為他忙前忙后的小心思。

    這人,這男人,平日再怎么清高孤傲,遇到自己在乎的那個,真就是滿肚子的壞心眼。

    “行。”伍斐認命般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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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湫十以為,她怎么也不能瞞秦冬霖兩個月,這樣的念頭,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無比艱難,可誰也沒想到,秦冬霖前半月,為了查程翌的事,查天族的事,又為了域外神主和神主夫人的事,忙得腳不沾地,分身乏術,兩人每次見面,他周身上下的那股疲憊,怎么壓都壓不下來。

    后面一個多月,秦冬霖更是陸陸續續閉關好幾次。

    這朝堂和修煉兼并,確實令人累得慌。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湫十的一些暗戳戳的小動作,得以瞞天過海,順利得像是老天在暗中推手,幫了她一把。

    十月,暑氣消,秋風起,沂園里幾棵小月桂枝頭掛上了細細密密一層金粉,風一吹,青石小路上洋洋灑灑落了一地,香氣溢滿整座園子,門邊,兩株楓樹上的葉片漸漸染上了似火的顏色。

    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兩月之期,即將到來。

    秦冬霖掐著時間,恰到好處的“閑”了下來。

    這日,秦冬霖才從密室出來,天空灰蒙蒙的壓著一層霧,太陽并沒有冒頭,另一邊,湫十從旁邊的院子里探頭,朝他招手。

    畢竟尚未成婚,這些時日,湫十住在沂園邊上的一座院子里,但她早出晚歸,也只當個落腳的地。

    秦冬霖從善如流地提步走過去。

    晨光微曦,亭亭而立的姑娘千嬌百媚,雙瞳如秋水,她仰著頭,屏著一口氣道:“后日中州有個祈神節,你記得吧?”

    秦冬霖看著那張小小的,明艷的臉,頷首,聲音清徐:“記得。”

    “你這段時間忙得見不著人,都沒時間陪我。”湫十掰著手指道:“臨安的拍賣,主城的燈會,天外天的洛水節,都是我自己去的。”

    秦冬霖從喉嚨里嗯的一聲,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全認下了。

    “是。”他拉過她白釉一樣的手指,根根乖巧地躺在自己掌心中,這樣的一幕,看著就令人覺得愉悅,“這幾日不忙了,陪你去,嗯?”

    這人刻意低著聲音說話時,十分令人心動。

    湫十等的就是這一句話。

    她心滿意足地點了下頭。

    ===

    第二日,兩人處理好手頭的事,從流岐山的傳送陣離開,前往中州。

    中州早已不是從前的模樣。

    河流從雪山高處流淌奔騰而下,懸崖陡峭,花草茂盛,山林中,靈力恢復往昔的濃郁,許多植物動物都開了靈智,稚嫩而懵懂地追著同伴們奔跑。各大城池縣鎮,古樓高墻,街坊酒肆,人來人來,熱鬧紛呈。

    中州都城,永遠是最熱鬧的地方。

    他們才到沒多久,湫十借口皎皎找她有事先走了,秦冬霖坐在書房里,隨手拿過柜子上的一本書,翻了沒幾頁,心思就不在上面了。

    早在兩個月前,當他知道她想做什么的時候,在每個夜深人靜,月朗星稀的深夜,他千百次想象過那樣的情形。

    想的次數多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冷靜了下來,直到現在,他坐在書房里,案桌上堆著一摞摞中正十二司呈上來的結案報告。

    而他,半個字都看不進去。

    實在,也不是第一次成婚了。

    也天明等到傍晚,書房的門被嘎吱一聲推開,蘆葦仙笑吟吟地領著兩隊女侍進來,無聲問安之后,前者彎了下腰,朝著矜貴清冷的男子道:“君主,請更衣。”

    秦冬霖起身,半句話沒問,示意蘆葦仙上前伺候。

    見狀,蘆葦仙在心里低嘆一聲。

    君主面對他們,真是半點樣子都懶得做。

    等蘆葦仙引著女侍在前面為秦冬霖帶路時,整座塵游宮,便驀的脫去了外衣,顯露出了和白日截然不同的風情。樹上點著紅色的宮燈,一盞盞,一排排,從長廊到游亭,天上的煙火燃著,分不清城內還是城外,如浪的聲潮推著人往前,小橋上,庭院里,緋色的光蓮如大雪般紛紛揚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