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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箏被吹得上下沉浮。 “收了吧。”陳景說,“不然便收不回來了?!?/br> 他話音未落,那風箏線已然崩斷,呼的一聲,鳶燈風箏被吹到更高的地方最終飛得遙遠,變成了如星星一般的一個亮點。 傅元青拿著手里的線軸,怔怔看著,最終有些遺憾的嘆息一聲。 他的嘆息有些柔軟,陳景忍不住對他說:“老祖宗若喜愛,讓風箏張再做一些送入宮里好了。” 傅元青搖了搖頭:“你不懂。鳶燈風箏極難做,風箏張一年也就只能做幾只。每一只都是獨一無二的。” 他緩緩把殘線收起來,振奮了下精神,笑著說:“回去吧,我讓方涇備好了飯菜?!?/br> “好?!标惥暗?,“都聽老祖宗的。” * 二人下車入傅元青私宅,已察覺出不同。 周遭仆役都沒不在,方涇也不見身影。 是曹半安給開了大門。 他也不如內,只在門口躬身迎了二人入內。 聽濤居大門開著,遠遠便瞧見堂屋從未有過的亮堂,兩個紅燈籠掛在屋檐下,顯得有些孤寂的喜慶。堂屋內放了一桌酒菜,條幾上擺著一對龍鳳燭。 陳景走到門口看清這些,腳步一頓:“老祖宗這是?” “每次雙修后,我便應允你一個愿望。”傅元青說,“一直以來,便有一個未曾完成?!?/br> 他從桌上拿起兩只純金簪花,一直斜插在陳景發髻上,另一只別在自己耳邊,又拿起大紅繡球。 “你說要同我做夫妻?!备翟嘈Φ溃拔疫@般的人娶不得妻亦嫁不得夫,只能給你這些。你可愿——” “愿意?!标惥皼]等他說完,啞著嗓子道,“天地可為媒,我愿意與蘭芝結發?!?/br> 他從傅元青手里接過繡球的一端紅綢拽著,對傅元青說:“一不拜天地,二不拜高堂。我自愿與你結發,不論夫妻。只對拜?!?/br> “好?!备翟嘌壑泻瑴I,笑道,“好,夫妻對拜?!?/br> 他倆雙手抱拳,一揖到底。 抬手相看,又揖。 傅元青撩袍子跪地,陳景亦跪地,二人相對叩首。 禮畢起身,陳景從桌上拿起合巹酒,一人一盞交手而飲,接著他將傅元青抱起,轉身入了聽濤居寢室。 上次在此間放縱,仿佛還是紅梅初開的時節。 那是天寒地凍,冰霜紛至沓來,連心頭都已僵死。 如今初夏將至,心頭寒冰已成一池蓮花,悄然綻放。 傅元青緊緊攬著身上人的肩膀,貪戀這份暖意,過了今日,他要只身再入冰天雪地之中,便更依依不舍。他向陳景頻頻索取,一絲一毫都不肯保留。逼得陳景雙目通紅,在他身上肆意縱歡。 鴛鴦被暖。 羅帳影動。 一夜無休。 * 再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只剩下一個凹陷的枕頭。 陳景起身,摸了一下那里。 冰冷的。 人早就走了。 他從屋里出去,找了一圈,沒見到傅元青,也沒有曹半安,下人們問起來都說不知。 陳景走回聽濤居,在堂屋案幾上,放著一封信——陳景啟之。 攤開來,傅元青那娟秀小楷顯現。 * 初見你時,正值天寒地凍,三九寒冬。朝堂受阻,壽命無幾。溺水之人只求一稻草慰藉,至于未來如何,當時并未想過。 眾人皆不齒我傅元青久已,唯你陳景不因我微賤而輕視,舍身續命,又于細微中對我關懷備至。 你的情誼,我內心清楚,亦感激涕零。 然此生已抵終途,你卻還有無限未來。 我知負你良多,無以回報。 只能自許來世。 屆時,若你無婚許良配,我必銜草結環以報君恩。 ——傅元青 另,自身籍入宮,再無傍身私財,經年來只得紋銀五百,算是換了當年棺冢的諾言。錢財微薄,望君笑納。 * 除此之外,信封中還有一張銀票。 五百兩。 是傅元青這十三年來所有的積蓄,其中 還有些是少帝的賞賜。 陳景站在堂屋中,一股冰涼的寒意從腳底襲來,蔓延到全身。 他看著那封信,還有五百兩銀票。 只覺得又好笑,又悲涼,于是他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苦心經營多年,以為換一個身份,便能真的親近這個自己無法親近的人。也許是他太入戲,也許是他演得太賣力,到頭來,竟然因為深情而被推開。 天下誰比他滑稽。 天下誰比他可悲。 他笑得渾身發抖,笑得眼淚肆流。 他周身的涼意很快過去了,冰涼的感覺成了炙熱的guntang。 怒火燃燒了陳景的周身。 他將那信與銀票撕碎,一點點的,直到變成碎片。 那些碎片飄散在地,被陳景踩在腳下,碾成粉末。 “傅!元!青!”陳景……亦或者說趙煦,眼神仿佛燃燒的火焰,他從齒縫中擠出這三個字。 第54章 淚(二更合一) 傅元青一走,便沒有回聽濤居。 后來聽曹半安說,陳景走了,不知去向。 他其實有些想把聽濤居也留給陳景,可他有些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