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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骨美人(火葬場) 第36節

    尉遲瑾跨出門檻,急急地便要往錦逸院去,然而才下了臺階,便猛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是夜,璟國公府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們都忙亂成一團。

    錦逸院,薛氏與國公爺坐在外間的椅子上不住嘆氣。

    “這都是個什么事喲。”

    薛氏這一天真是又累又頭疼,看了眼還躺在內室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兒子,忍不住又抹了把眼淚。

    埋怨道:“咱們就這么個兒子,你怎的下手這般重?莫不是真想打死他,好稱了你那庶子姨娘的心意?”

    聞言,國公爺臉黑:“好端端的你提這個作甚。”

    “難道不是?”薛氏也憋了火,這么多年忍受的委屈今日一股腦地發作:“反正你另外有個好兒子,等明兒我們母子死了,你也好將那曹氏扶正,再將你那好兒子也一并入嫡出族譜。”

    “我又不是故意。”平日里向來溫順的妻子今日跟他鬧起來,國公爺心里也不舒坦,說道:“瑾兒平日皮糙rou厚,上回那樣的劍傷都沒事,又豈會忍不下幾個鞭子?”

    這下,薛氏哭都沒力氣哭了,覺得這個丈夫良心喂了狗,不安慰她倒也罷,竟還這般輕飄飄地說沒事。天知道當她得知兒子吐血暈倒時魂都要嚇去了一半。

    她氣得索性進了內室,眼不見心不煩。

    尉遲瑾也恰好醒來,見薛氏坐在床邊,啞著嗓子問:“母親,錦煙呢?”

    薛氏問道:“瑾兒你現在可覺得好些了?”

    “她去哪了?”

    面對兒子這般憔悴的神色,薛氏無奈嘆氣:“瑾兒你放心,娘已經修書去江南蘇家了,興許她只是一時生氣回了娘家。”

    經過今天這些事,薛氏又怎么會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呢?

    兒子臨時取消婚事,聽到兒媳跟她和離又吐血暈了過去,再是遲鈍,她也明白過來了,感情這些日子小倆口都在慪氣。

    可慪氣歸慪氣,哪能動不動就和離的。弄明白事情原由,她倒是第一時間寫了封信去江南蘇家詢問。

    “瑾兒餓了嗎?”

    她扭頭就要吩咐丫鬟去端飯食進來,卻被尉遲瑾止住。

    “母親,”尉遲瑾道:“我想靜一靜,你跟父親先回去。”

    “那你......”薛氏張口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出門。

    人一走,屋子里便安靜下來。

    尉遲瑾環顧四周,依舊是之前的模樣,連梳妝臺的東西也不多不少,甚至軟塌旁還放著針線簍。

    他視線定在一個香囊上,伸手拾起來。

    香囊只繡了一半,上頭的花色別致,可針腳實在是算不上好,時而密時而疏。

    腦海里也漸漸浮現那日,她坐在榻邊為他換藥的情景。彼時他說枕頭后有東西硌著了,讓她拿出來。

    當時無心之舉,卻窺見她促狹俏皮的一面。

    兩人視線交匯之時,他親眼見她白嫩的耳朵漸漸泛紅,眸色嬌羞。那時的她,竟比月下的海棠還要美上幾分。

    尉遲瑾就這么坐在榻上,手里握著香囊愣了一會兒,直到門被推開,耿青領著個丫鬟進來。

    “世子爺,”耿青道:“世子夫人近日以來一直是這個婢女服侍。”

    尉遲瑾依舊盯著香囊,未曾抬眼,只低低吩咐:“說。”

    小丫鬟怯怯地看了尉遲瑾一眼,然后跪下說道:“世子爺,奴婢跟著世子夫人這些日子,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哪不對勁?”

    “世子夫人早在上個月時,就一直清點她的嫁妝,后來霜凌jiejie還帶著許多東西頻頻出府。”那丫鬟想了想,又說道:“有一次,奴婢跟著進庫房收拾,見里頭東西空了大半,當時覺得奇怪也沒敢多問。”

    聞言,尉遲瑾頓了下,而后低低笑出了聲,苦澀難言。

    原來她早就起了離去的心思。

    “這期間,你們世子夫人可曾出過門?”他問。

    “出過的。”

    “去了哪?”

    丫鬟想了想,回道:“去過一次茶樓見婉儀公主,還去過錢莊,對了,還經常去素芳閣。”

    “都做了什么?”

    丫鬟搖頭:“奴婢不知,奴婢只跟在外頭等候,沒進去看。”

    尉遲瑾垂下眼瞼,摩挲著手中香囊,面上辯不清情緒。

    過了一會兒,又有個丫鬟進來,手上拿著封信箋。

    “世子爺,”她將信箋遞上:“這是在西廂房的桌上發現的。”

    尉遲瑾接過那封薄薄的信箋,喉嚨微動。好半晌,才說道:“都出去。”

    .

    夜色微涼,透著西窗潛入的清風,燭火忽明忽暗。

    尉遲瑾盯著那封信箋靜靜地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啟——

    “尉遲瑾,你我皆心知肚明,這樁婚約并非什么天賜良緣,只不過是利益相合勉強而為罷了。我知你一心想娶的另有他人,因此,愿解怨釋結,放夫歸去。此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第36章

    看完信, 尉遲瑾勾唇冷笑。

    一別兩寬?

    各生歡喜?

    他將信箋懸于燭火上,眼睜睜地看著它起火,燃成灰燼。

    半晌, 才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休想!”

    .

    璟國公府熱鬧了幾日后,因倉促取消婚事又安靜下來。猶如一顆石子投入湖中,蕩起幾道漣漪后便又歸于平靜。

    只有瓊荷院, 整日里聽到哭聲,有時是半夜,有時是清晨,薛婧柔毫無預兆便大哭起來。

    府里的下人們皆唏噓, 原本以為這位表小姐將成為半個正室,甚至說不定以后生的子嗣還越過錦逸院的世子夫人。畢竟表小姐姑母是國公夫人,與世子爺又是從小青梅竹馬地熟稔。

    卻沒想到......

    眾人都嘆一句“世事難料。”

    薛氏也極是心疼這個侄女,送了好些東西過來也安慰不住。最后薛婧柔病了, 請了大夫來看, 得知是心疾所致。

    薛氏更是坐在床邊抹淚:“柔兒莫要傷心, 姑母定會好生罰他,往后再給你重新找個好夫家。”

    薛婧柔愣愣地搖頭:“姑母, 表哥只是說暫緩婚事罷了,以后還要成親的。即便這次沒能拜成堂, 但柔兒已然將這里當成了夫家,往后嫁人這事莫要再提了。”

    聞言, 薛氏一頓, 心里又默默嘆氣。

    她這個侄女,都已經魔怔了。

    .

    薛婧柔臥病在床的第二日,當夜又崩潰大哭起來,一直叨念表哥。薛氏沒法子, 將閉門在書房的尉遲瑾請到了瓊荷院。

    尉遲瑾進門的時候,屋子里一股濃烈的藥味,地面上還有碎裂的瓷碗,顯然是之前不肯喝藥所致。

    丫鬟們見他來,趕緊行禮。

    “你們都下去。”尉遲瑾吩咐道,隨后在屏風外的椅子上坐下來。

    薛婧柔在里頭哭,聲音斷斷續續,凄楚哀絕。

    良久,尉遲瑾才說道:“此事是表哥對不住你,日.后定會加倍補償。”

    “表哥要如何補償?”薛婧柔問。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薛婧柔說道:“我只想要嫁給表哥。”

    尉遲瑾緘默片刻,緩緩說道:“除了此事,其他皆可應你。”

    聞言,里頭的薛婧柔突然激動起來:“為什么?表哥不喜歡柔兒了嗎?”

    尉遲瑾皺眉:“表妹想必誤會了,我何曾...喜歡...”,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

    可薛婧柔卻是哭哭滴滴地控訴:“表哥若是不喜歡柔兒,三年前為何答應娶我?”

    “此事,”尉遲瑾閉了閉眼,解釋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彼時母親一再逼迫我相看貴女,我實在不耐煩就說隨意便是。后來母親問我若是娶你可好,我想著與表妹還算熟稔,便也點頭應了下來。卻不想......”

    “卻不想你后來聯姻,”薛婧柔替他說道:“更想不到你還喜歡上了她,是也不是?”

    “我......”

    薛婧柔最后的這句質問,一時間令尉遲瑾啞口無言。

    他甚至有點愣怔,他喜歡上蘇錦煙了?

    愣了片刻,他沉眉道:“表妹莫要胡說!”

    然而女人的直接最是敏銳的,尉遲瑾這么一停頓,瞬間便清楚了答案。為此,薛婧柔又忽然情緒失控地痛哭起來。

    尉遲瑾最怕女人哭哭啼啼,最初因憐惜表妹失去雙親身世可憐,便一直耐著性子安慰。可時日久了,也難免厭煩。

    鬼使神差地,他想,若是蘇錦煙,她那個性子恐怕不會掉一滴眼淚。

    至少,他從未見她哭過。

    *

    尉遲瑾等了兩日,總算等到蘇穆知出門會友而來。此前因尉遲瑾要娶平妻,蘇穆知倒是不好坐下來吃喜酒,便找了個借口出門去了。

    此時他人剛剛回到國公府大門口,便被耿青過來請。

    “你家世子找我有事?”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