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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的對話,我聽的云里霧里。但也知道林木節這次是有備而來。說出的每句話,都讓年過半百的劉發文手忙腳亂。 林木節說起離工廠不遠的一家花店。老板娘是個年過40風韻猶存的女子。 因為選擇的地段偏僻,交通也不便利。去買花的顧客并不多。 但就是這樣一家每月入不敷出的花店卻已經開了10年。花店周圍全是冷硬鋼筋混泥土搭建的工廠。這位老板娘是在鬧中取靜嗎?萬綠叢中一點紅。很明顯這樣的地段并不適合開一家花店,如果開一家便利店或許會更好一點。 說到這里時,林木節看了看正在認真傾聽的劉發文。 “就是這樣一個獨特的存在,才讓我有了想要了解這家花店的決心。每當我開車從那家花店經過的時候,都在想,老板娘是憑借什么樣的毅力在這個荒涼的地方開了十年的花店。很早以前那塊地并沒有被開發。到處寫滿荒涼。即使經過十年的變換,它依舊沒有發展為熱鬧的住宅區,卻成了一個工業園區。后來,我以買花為由,多次進入這家花店,和老板娘攀談。老板娘剛開始特別提防我,可能因為去的多了,便與我熟絡起來。我知道她每天不管有沒有生意六點鐘前必定關門。因為會有個人過來帶她離開。我曾親眼看到過這個人的面貌。也聽說這個人為她買了房子,她為他生了一個孩子。但他們的關系好像并不合法…” “你到底想說什么?”劉發文的語氣都變了。 “看來劉叔叔已經聽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手機里有那個人的照片,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看一看。雖然我對別人的隱私并不好奇,但那次恰巧從那里經過,剛好看到他們親密的走出花店的一幕,就隨手拍下了,沒想到雖然天黑,像素卻好的出奇。” “你到底想做什么?”劉發文徹底被激怒了。 “不知道正在做飯的阿姨對這個故事感不感興趣?” 劉發文嘴唇哆嗦著。臉色蒼白。 林木節倒還鎮定自若。臉上始終掛著迷人的笑。 “我們到書房談。”劉發文雖有點氣急敗壞,但還是保持著長輩最起碼的體面。 “好。我們是得好好聊一聊了。劉叔叔,關于工廠,我還有很多問題想請教你呢。” 我有點擔憂的拉了拉林木節的衣袖。他卻一臉輕松的用眼神示意我不用為他擔心。等將事情辦妥后,他就會出來了。 他們進去書房后,我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慢慢等。等待的時光很無聊。 我左看看,又看看。 看那些美麗的盆栽。這些盆栽被養育的很好,葉子特別油亮。曾經我也想在家里養一些盆栽,但因為我太懶了,剛開始還會心血來潮的認真服侍它們,遇到不懂的還會向其他熱愛盆栽的人請教,但還是被我一盆盆的養死了。想想都對不起那些可愛的生命,畢竟買它們回家時,它們的生命力是那樣旺盛。 反正坐在那里無聊。我便起身到廚房里。雖然是第一次來做客,但還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幫忙。盡管我對做飯真的沒有一點天賦。 剛走到廚房外,就看到阿姨在洗菜。嘩嘩的水聲流淌,可能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水龍頭下流出的水蒸騰著一層白霧,氤氳在阿姨歡快的臉上。 春節是團圓的節日。 我想阿姨之所以這么開心,肯定因為快要過年,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吃團圓飯,也可以窩在沙發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追劇。 “阿姨,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禮貌的問道。 聽到聲音,阿姨轉過身看了看我。 “不用,不用。本來我們家的飯都是王姐做的,這不是過年了嗎?她提前請假回家準備年貨了。我一年也難得忙活幾次。”阿姨笑著回應道。 我想這個王姐應該就是她們家的保姆吧。 我走到她身邊。 “我替你洗菜吧。”我是真心實意想幫忙的。 她卻謝絕了我的好意。 “天冷,水也冷。小心把手凍著了。” 我說著不要緊。 后來她實在拗不過我,便將水池讓給我,讓我清洗那些青菜。 洗菜的間隙,阿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說著話。 其實阿姨是個很健談的人,也很和藹,沒有長輩的架子。也沒有陌生人第一次見面的疏離感。 “我認得你。”她一邊炒菜,一邊對我說道。 “認識我?” “那一次海雯急性闌尾炎發作,手術中大出血,需要輸入大量的血。我們在手術室外急壞了,因為聽說醫院和海雯相匹配的血袋不夠。老劉急中生智,召集全廠的員工去醫院化驗血型,本來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真的有一個和海雯血型相匹配的。可把我們高興壞了。海雯是老劉哥哥嫂子的命根子,從小嬌慣著長大。沒做過家務,也沒受過氣。” “哦,哦。”我洗菜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可能因為聽到了劉海雯的名字。畢竟我和她發生過那么多不愉快。 “海雯這孩子任性慣了。做事情有點沒輕沒重的。看上去耀武揚威,囂張跋扈的,其實就是紙老虎。” “哦,哦。” “你們以前是同事吧。” “哦,不在一個部門。”我訕訕的回答。 其實我也不知道劉海雯究竟做什么工作的。既然彼此間發生過那么多不愉快,還是當普通的陌生人對待吧。 “我們做長輩的,都希望晚輩的幸福快樂。可是我們說的話,他們根本聽不進去。就拿我兒子來說吧。當年大學畢業,我們老兩口就希望他不要去外地工作,如果不想子承父業,也可以另找工作。可是他偏偏不聽勸阻,選擇去了外地。導致我們現在一年也見不到他幾次面。老劉大半輩子心血都花在了對工廠的管理上。年輕時總是忙啊忙,忙的沒時間陪孩子,陪我。后來好不容易盼到退休,他還是堅守在崗位上。真拿工廠當成了家,家卻成了旅館。現在工廠被林氏收購了,也落得一身清閑。但他的身體狀況卻不好了。唉,人啊,總沒有圓滿的時候。”阿姨嘆息著說道。 “是,是。”我說。 我將一顆顆青菜洗好,又拿了芹菜開始清洗。冰涼的水從手掌上劃過。涼涼的觸感。 我沒有問劉海雯現在怎么樣了?聽說去學了服裝設計,也不知道有沒有學成歸來。 出于禮貌,我或許應該問的。但我終究沒有問。 我不想讓阿姨產生錯覺,覺得我和劉海雯曾經相處的很好。即使過了這么久的時間,仍有人記起她。 我并不是記仇的人。那些曾覺得心痛的往事其實過一段時間在回頭觀望,也不過是一件最普通的小事。 自從那次在醫院的天臺見過她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我從來不希求她會對我有所報答。 她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而我不是。 我的記性又特別差。不會耿耿于懷著那些不好的事。 雖然我沒有問起劉海雯,但阿姨卻沒有停止談論劉海雯的話題。或許這個人是我和阿姨唯一共同相識的人。也可能因為我和阿姨之間沒有太多話題可聊。她不想將氛圍陷入僵局。便只能聊這個了。 說劉海雯還有兩年就可以畢業。雖然她并不喜歡服裝設計,但還是堅持著學下來了。可能是那次生病的緣故,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越來越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第一次她想順著父母規劃的線路行走。成為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是她父母多年來的殷切盼望。 其實我也好奇,那么多行業,她父母怎么就對服裝設計這么情有獨鐘。 原來他們家都是做紡織行業的,特別渴望家族里能有一個服裝設計師,劉發文的兒子學了土木工程,對服裝設計一點興趣也沒有。便把希望寄托在劉海雯的身上了。 阿姨做了很多本幫菜。將那些菜端上餐桌時,遠遠的就聞到飯菜的香味。真是色香味俱全。 阿姨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可能察覺到我聽不懂方言,便用普通話和我交流。這讓我莫名感動許多。 雖然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卻沒有學會說本地話,也聽不懂本地話。可能一直都把自己當做異鄉人看待。也從未想過要入鄉隨俗。圍繞在身邊的人也是和我一樣,我們從不說本地方言,只說普通話。 那些菜看的我垂涎欲滴,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阿姨一邊解下圍裙,一邊對我說,我去書房喊他們吃飯,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什么,聊了這么久。 “嗯嗯。”我忙點頭。 過了一會兒,就看見林木節,劉發文從書房里出來了。 他們都陰沉著一張臉。 我看到劉發文的手一直都在抖。當他坐下來,客氣的招呼著我們坐下來吃飯時,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險些拿不穩筷子。 我并不懂在別人家做客的餐桌禮儀。看到林木節坐下來,我才敢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 當著叔叔阿姨的面,雖然很好奇,也不敢問林木節在書房里究竟和劉發文說了什么。竟然讓劉發文這么驚慌。反正肚子早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先把肚子填飽在說。 我夾起一塊紅燒rou,塞進嘴巴里。 味道真是好極了。 太好吃了。 我已經不顧及個人的修養了。只管大口大口的吃菜。 心想跟著林木節,這趟總歸沒有白來。跑了這么遠的路,吃這一頓飯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