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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勸慰著她。此刻的她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失去原來的光彩。一舉一動都游離在崩潰的邊緣。 “我陪你到醫院拿掉孩子。”我說。 她沒有言語。 只是不停的哭。 一個人的眼淚不過如此多吧。 劉秦升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他出現,才能說服那個在廠部門口鬧事的女人離開。任旁人怎樣勸解,那個女人通通不理會。始終認定人是在工廠里丟失的,林木節也有責任。 林木節焦頭爛額。他沒有報警,一旦他報警,張靜肯定會被派出所拘留。 或許是我曾經乞求他的話起到了作用。也許他另有打算。 而網上那些不好的言論很快被壓下去了。直到新聞上再也沒有一丁點關于工廠不好的傳聞。 隨后那些蹲守在工廠門口的記者也少了很多。慢慢的一個人也沒有了。 我很驚詫,沒想到林木節處理這件事這么果斷迅速,以為這件棘手的事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終無法收場。而他竟然悄無聲息的就處理了。 我開心的去找他。 卻沒有找到他人。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被林氏緊急召喚回去了。 他從林氏回來,就陰沉著一張臉。 “林總。”我跟在他身后,想知道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他沒有回答我。腳步越來越快,即使我跑著都不一定追上他。我累的氣喘吁吁。 他終于停住腳步,四周是安靜的空間。天上閃落著幾顆星星。 風將他的羽絨服灌的滿滿的,像膨脹的氣球。 我想告訴他,網上的那些言論已經消失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但他卻一點也不開心,比從前又多了幾分憂郁的神色。 “不要再跟著我了。”他說。 “究竟發生什么事了。”天氣太冷了,覺得連舌頭都快被凍的無法發出聲音。我的聲音肯定在抖。 “我爸插手了這件事。”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網上的那些言論會這么快消失的原因。 “他對我失望透頂,我是他的兒子,我知道他對我從來就沒有懷有希望過。我從來也不想借助他的力量去處理這些事。”他說。 是不是我拖了他的后腿。如果當初他選擇報警,事情就不會這樣糟糕。 有時候我會胡思亂想,他是不是有點喜歡我,所以對我說過的話會特別留意。對于我的無理取鬧,他也會忍受一些。但我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答案,我有什么好,除了會將事情做的一塌糊涂外再無任何特長。再說我長的也沒有紫英好看。他這么有錢,圍繞在他身邊的漂亮女孩不知道有多少個。 但是他有時候對我好的總會讓我產生錯覺。 “我要訂婚了。”他說。 可能是天氣太冷的緣故,才會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我為剛剛自己的所思所想感到無地自容。 其實他沒必要對我說這些。這是他的私事。 但他貌似并不開心。 凄冷的月色在他身上投射模糊的光暈。光禿禿的樹枝隨風搖擺,發出吱吱的聲音。路燈的光像蒙上一層散不開的霧氣。 “是家族聯姻。”他很頹廢的說道。 “哦。” “我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我無法選擇我的職業,包括我的愛情和婚姻都要和商業的利益有關。我告訴爸爸,等我調查完一些真相就回去訂婚。” 他的語氣里透著妥協的無奈。 “調查什么真相?”我問。 “到底是誰在設局。” 他背對著我,我們只有兩步遠的距離,卻似隔了千山萬水那么遠。 他要訂婚了。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總得結婚。像他那樣有錢卻還是需要婚姻來支撐他的事業。我以為會是紫英,沒想到卻是另一個她。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她應該漂亮,知書達禮,又和他門當戶對。多好的婚姻! “林總,謝謝你愿意給張靜一個機會。”我轉移了話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波瀾不驚。我沒有因為他訂婚了而表現的有什么異常。我一切都很好。他訂婚和我并沒有關系。 “我知道憑張靜一個人根本不敢挪動那么多錢。她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膽。” “哦。” 我想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冬天,等冬天過去。春天,夏天就會接踵而來,然后,一年就會過去了。六年并不是漫長的時光。 我怎么變的傷春悲秋起來,我是那樣樂觀的人。天塌下來也能不急不躁,反正有個子高的人頂著。 可能覺得他的生命里突然多了另一個女人,有點不適應。以后做什么事還是保持一點距離為好。省的被別人抓住把柄,真的懷疑我和他之間有點什么。 其實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但知道他要訂婚了,還是覺得內心有一點難過。 我沉默的低下頭,突然有雪花飄落。 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衣服上,落在頭發上。 這場雪下的好突然,剛剛還看到漆黑的夜空中閃現著星星。這么晴朗的天竟然會有一場美麗的雪下。就像他今天對我說他要訂婚了這樣突然。一切都毫無征兆,沒有設想。 我想他應該喜歡她的吧,要不然以他的脾氣斷不會同意訂婚,即使這門婚姻摻雜著商業的利益。 他會幸福,每個人都會幸福。 我抬頭看天,雪花落在我的眼睛里,冰涼的觸感惹得我的眼淚想要流下來。我的眼睛肯定紅了。 不想讓他發現,我轉身離開。雪越下越大,我的灰色圍巾慢慢的落滿了厚厚的雪。堆在我的下巴上。透著刺骨的寒意。 只顧著往前走,忘了看紅綠燈,一輛車子疾馳著跑過來,明亮的遠光燈,響亮的剎車聲,我驚慌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想我肯定會被車撞的血rou橫飛了,沒想到我的生命會被這場飛來橫禍終結。我還有大把的時光沒有揮霍,還沒有和帥哥談過戀愛,就這樣死了,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猛然被人拉起,力道是那樣大,然后有道黑影擋在我面前,我驚恐的連大氣都不敢出,我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是那樣溫暖,如四月細風的軟。紛飛的雪花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像天使撒下的銀灰,在他明亮的眼睛上跳啊跳。跳的我的心越來越慌。 開車的那個人將玻璃窗搖下來,粗魯的對我們吼道,過馬路不看紅綠燈,找死啊。虧我剎車及時。 我們都沒有說話。 開車的人自討沒趣,將車呼嘯著從我們身開走了。 他又救了我一次。 記得車間發生大火時,他也是這樣不顧一切沖了進來。 為什么他要對我這樣好。 他的臉離我很近。呼出的白氣直往我臉上撲。他的手還停留在我的腰上,即使隔著厚重的衣服,我能感應到一切似乎都發生了異樣。 他是不是真的有點喜歡我。 明明我已經走了那么遠了,可在我發生危險時,還是他第一個跑出來救了我。 以前或許是巧合,這一次又算什么呢。 他受傷了。 為了保護我,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車輛擦肩而過時的撞擊。后背的羽絨服被生生撕扯出一道道長條。 他的后背一定很痛。 但他一直咬著牙說沒事。 或許我也有點喜歡他。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記不清了,我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歡。 和張宇在一起,我也會覺得快樂。 和他在一起,卻有種濃重的壓迫感。我知道這種壓迫感來自于內心極度的自卑。因為什么都比不過,什么都沒有,在得到與失去間徘徊。 我扶著他,詢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他搖搖頭。 “林總,你為什么對我這樣好?”我鼓足勇氣問道。 “因為你是我的員工,我得對你負責。”他總是這樣回答。拿命去救一個人真的就是因為我是他的員工這樣簡單嗎?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我說。 反正我是沒臉沒皮的人了。也不在乎什么顏面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他的眼神躲閃著。 我應該慶幸他沒有喜歡我,可是我的心卻越來越難過,明明知道他要訂婚了,可還是希望他或許會有一點喜歡我。 雪將世界裝飾的一片潔白。 想了很久,我對他說,林總,我會盡快籌到錢,我不想花費六年的光陰待在你身邊。而且你要訂婚了,我不想與亂七八糟的事牽扯在一起。做你秘書的這些天,我一點也不開心,真的,我一點也不開心。 “如果你毀約的話,會付百分之二十的違約金。”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籌到錢。反正欠你的我總歸會全部還給你,這樣離開的時候就能毫無虧欠。” 我說的很決絕。 他嘴唇動了動,但終究什么也沒有說。或許他根本不相信我會籌到那么多錢。 他也許已經猜到我說的這些,只是一時沖動的氣話。 我討厭他看不起我的樣子。 所以我一定會想辦法,無論什么辦法都要籌到那筆錢。 我要離開他。 待在他身邊太危險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愛上了他,那時候想抽身就太難了。我不想走張靜的老路,和不能在一起的人有什么牽扯。 他要訂婚,我能做的就是識趣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