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
覺察到郎晨朝他投過來的疑惑的眼神,郎恒輕微地搖了搖頭,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不管發生了什么,到現在也已經無法改變了。 整個祭祀的流程是一個非常嚴肅的過程,當中出一點變故都會被視為不祥,如果祭祀被誰打斷,更是會被整個家族視為罪人。 這一年家族里如果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全都會怪罪在這個打斷祭祀的人的身上。 所以郎恒和郎晨雖然發現了祭品有問題,但也不敢做出任何不妥的舉動。 不過朗熠明顯沒有這種顧忌,當他意識到這兩個祭品將要被放血直至死亡的時候,他忍不住就要出聲制止。 可惜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一旁的朗翰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這是監獄中的死囚,罪大惡極本來就是要被處于死刑的,打斷了祭祀不但對你自己沒好處,就連你帶來的那個小姑娘都好不了。” 白絨絨是朗熠的軟肋,而且既然是死囚,他的心理壓力就小了一些,但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在那處理祭品的人動刀子的時候,悄悄打了一道風刃過去。 風刃力道不大,只是阻擋了一下下刀的力度,讓切口淺了些,減緩了血液流出的速度,也許這就能讓他們在祭祀結束之后還不至于徹底因失血而死亡。 朗老先生也許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微微側頭朝他這邊看了一眼,但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祭祀儀式順利地完成了。 朗熠上前一步,查看了一下兩個作為祭品的人,雖然極為虛弱,但確實還有氣。 “爺爺!”朗熠主動開口。 朗老先生抬手阻止了他:“郎晨,安排人把這兩個人弄下去,好好醫治,能活下來的話,再送回去吧!” 活牲祭祀,要的只是血祭,倒并不一定是要祭品的性命不可,既然能活得下來,那也算得上是命大了,再送回監獄里,至于以后怎么樣,就不是朗家能管得到的了。 當然以前的祭祀,結束后沒有人會去管祭品的死活,隨便安排人收尸便罷了,要不是看朗熠這么一副行止不安的模樣,朗老先生也沒有這個閑心去管這些小事。 還是太年輕沒經過事啊,太心慈手軟了。 郎晨有些詫異地看了郎恒一眼,這些年來,祭品的事一直都是郎恒負責的,不知道這次怎么突然就點名讓他來處理后續了。 郎恒上前一步,主動說:“爺爺,我來安排吧。”人沒死更好,他正要弄明白這當中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錯呢!這兩個祭品,分明都不是他準備的。 家祭的祭品按照正常流程來說,自然是從非管局的監獄中調來的即將被處于死刑的死刑犯,但也不是每次都恰好能遇到這樣的人的。 實在沒有的話,他也會想點其他的辦法,比如說這次的山鼠精,就是無親無故,又沒有在非管局登記過的黑戶,就算不明不白地沒了,也沒有人會發現,更沒有人會去追究。 反正最后只要有祭品上臺,事后又干凈利落沒有后續麻煩就可以了。 可是突然出現兩個他完全不知情的人,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還是得趕緊查清楚這兩個到底是什么人才行。 不了朗老先生居然沒有同意:“不用,這事讓郎晨去處理,你先過來。” 郎恒走過去:“爺爺,有什么……” 話還沒說完,就被朗老先生一拐杖抽在了膝蓋彎上,“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 郎恒驚恐地抬頭看著朗老先生:“爺爺,我做錯了什么?” 朗老先生朝朗翰毅抬了抬下巴:“你來說。” 朗翰毅緊張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阿恒,你別怪爸,爸也是沒辦法。” 朗老先生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頓:“少廢話,快點!” 朗翰毅結結巴巴地照著紙上記錄的一條條罪狀念了起來,從最開始派人調換了非管局拿去檢測的血樣,到安排的人民公園爆|炸事件,到前不久發生的加油站火災事件,樁樁件件,條理明晰,時間地點人物都調查得清清楚楚,沒有半點錯漏。 郎恒完全無從辯解。 朗翰毅念完之后,身上的汗已經濕透了整件襯衫。 朗老先生板著臉,嚴肅地盯著一臉蒼白的郎恒:“你可認錯?” 郎恒咬牙:“孫兒認錯!” “現在讓你當面跟你弟弟認錯,你可愿意?” “我愿意。”從聽到他的罪狀的時候起,郎恒就知道他這次絕無幸免了,如今聽到只需要他向朗熠道歉,當然忙不迭地就答應了。 郎恒直接跪在地上轉了個身,對著原本在他身后的朗熠。 朗熠面無表情地挪開一步,不愿意受他的跪拜:“你站起來說話。”他心里并沒有大仇得報的爽快感,只是對這樣的場景感到十分厭煩,這個所謂的家里,沒有一點溫情,有的只是勾心斗角互相算計,太令人窒息了。 郎恒見朗老先生沒反對,才站了起來:“三弟,對不起,之前是我鬼迷心竅,做了一些對不起你的事情,實在是罪該萬死,希望你能大人大量,給我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今后我一定會擔起作為一個大哥的責任,咱們三兄弟一起齊心協力,將朗家的傳承發揚光大。” “嗤!”朗熠笑了一聲,“原來朗家大少爺的道歉如此值錢,短短幾句話,就能夠將之前做過的事都一筆勾銷了。” 郎恒變了臉色:“我都已經誠心誠意向你道歉了,你還想怎么樣?” 說起來朗家大少爺也是自小被人捧著長大,再加上他自己本身能力也不差,還真是沒有受過什么挫折,一路順風順水長到今天,還是第一次開口向別人道歉。 不管在別人聽起來怎么樣,起碼在他自己認為,他的這個道歉已經是很誠心誠意的了。 朗熠淡淡地說:“我想怎么樣有什么用?如今朗家話事的人還是爺爺吧,要怎么樣,那自然是爺爺說了算了。” 朗老先生緩緩開口:“幾句道歉當然是不能算的,這只不過是先讓郎恒表明一個悔過的態度而已,我看郎恒也是真心悔過的,我們朗家生意上的事務還得仰仗你去處理,不能耽擱太久,會損傷身體的責罰我看這次就先免了,就罰你到小黑屋關兩個時辰,你看還可以吧?” 老先生說得輕描淡寫,朗熠長眉微挑,這就是之前他口口聲聲說的動用家法?這家法跟普通人家的小孩子犯了錯關到屋子里反省有什么差別嗎? 不料郎恒和郎晨卻同時大驚失色,郎晨更是立刻沖到老先生面前,跪下懇求:“不能這樣,爺爺,哥哥雖然確實犯了錯,但事實上也沒有對朗熠造成真正的傷害,這個懲罰太重了。” 除了早已知情的朗翰毅一臉菜色之外,朗翰嘉一家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似乎老先生的這個決定真的十分驚人。 朗老先生盯著郎恒:“你說,這個懲罰重嗎?” 郎恒神色慘淡:“孫兒自知罪不可恕,愿意接受懲罰。”他知道,老爺子說出口的話,斷沒有收回去的可能,越是求情,就越是會引起老爺子的不滿,還不如乖乖受罰,說不定還能勾起他老人家最后一點惻隱之心呢! 郎晨大聲說:“爺爺,這些事情我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如果一定要罰,我愿意替大哥承受一半的懲罰。” 朗老先生擺擺手:“你不用再說了,來人,請家法。” 老管家捧出來一個四四方方的黑盒子,看不出來有什么奇特之處,更想象不出這會是所謂的“家法”。 但老管家把黑盒子往地上一拋,黑盒子見風即長,落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座報刊亭那么大小的大四方體,其中有一面是像門一樣,有把手可以拉開的。 老管家拉開門,恭恭敬敬地朝郎恒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大少爺,請進去吧!”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是那種吞噬了所有的光線,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東西的黑。 郎恒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了進去,黑暗立刻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了,整個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隨即,里面傳出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卻又向外面的所有人證明了,郎恒確實就在這里面。 老管家立刻關上了門。 郎晨猛地沖了過去,最終卻只是垂頭喪氣地站在了所謂“小黑屋”的旁邊,忽然轉頭憤恨地看著朗熠:“看著我大哥受苦,這下你可高興了?” 朗熠無所謂地說:“我又不知道這里面有什么,有什么好高興的。” 郎晨紅著眼睛:“我大哥在里面所承受的,可怕到你永遠都無法想象!他在里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萬箭穿心之苦,成千上萬的刀在一片片地割他的rou,刮他的骨,萬鈞重量在不停地碾壓,將他的每一寸骨頭都碾成齏粉,再強行重塑成型。” “更可怕的是,他時時刻刻都是清醒著的,所有的感受都是那么真切,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血rou被碾碎時的吱吱作響,所有的痛覺都是真實存在的,每時每刻都在刺激著他的神經,甚至連暈過去都做不到。比你死一百遍都要痛苦,他卻要足足承受兩個時辰!” 郎晨痛苦地喊著,雙手死命地揪著自己的頭發,跪倒在小黑屋的旁邊,明知道自己大哥在遭受無與倫比的苦難,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