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夠了,少宗主!有真人勸阻道:咱們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兩位仙尊都沒能傷他分毫,東極仙尊更是據說已靈脈盡毀了! 看看宗主,再看看宗門,您千萬不可再做傻事! 眼見千年基業毀于一旦,有長老捶胸頓足,長吁短嘆。 輪椅中的溫誠發出沙啞而模糊不清的聲音,溫子瑜湊近了,從其手中接過一把鑰匙,他目光一亮,是了,咱們的珍瓏寶庫還在,全天下遍布咱們的分部,華微宗不會就此覆滅! 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溫子瑜附耳傾聽片刻,點點頭道:是,他老人家應無大礙。 可聽完下一句他便蹙眉不滿道:爹,您怎么也與他們一般,打起退堂鼓了? 他冷哼了一聲道:他老人家說了,早有計劃,只要咱們蟄伏一段時日,他必能為咱們討回公道! 有長老聞得此言,長長地哀嘆了一聲,低聲道:天不佑我華微宗...... * 白景軒正捏著那枚黑色的棋子,棋子表面靈光涌動,他微微瞇眼,以審視的目光掃過表面,須臾后似乎發現了什么,眼底掠過一道光芒。 他唇角含笑發出一聲哦? 此時聽得門外有動靜,他不動聲色地收起棋子,低聲道:你醒了。 藺宇陽猶豫了片刻才入得門內。 他神色復雜地望著白景軒,一句疑問含在了嗓子眼,卻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白景軒見他面色陰沉,疑惑了片刻后想到許是傷還未好,忙喚他過來:讓為師看看你的傷。 藺宇陽頓了一下,上前伸過手腕,見白景軒神情專注地為他把脈。 腕上傳來肌膚相觸的微涼感。 因他站著,居高臨下地俯瞰斜依榻邊的師尊,那如柳葉般的纖眉飛入鬢角,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如扇一般煽動他心頭的悸動。 可被師尊下了禁制的失望,又將那一點悸動給壓了下去。 白景軒面露一絲疑惑,以他的靈力,再輔以靈藥,療愈傷勢極快,如今藺宇陽的內傷已經好了六七成,那對方在郁悶什么? 他疑惑抬頭正迎上徒弟熾熱的目光。 師尊......藺宇陽開口道: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語氣里含著一絲質問,白景軒思忖了片刻后,想明白了,對方是在問他下的禁制,想必是已然覺察到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為師說過,是為你好。 所謂的為我好,就是讓我淪為一個廢人嗎?藺宇陽的聲音能聽出明顯的失望。 不能運功,他與廢人何異? 你在質疑為師?白景軒沉下了臉色,可他也不能照實說,便只能端起師尊的威嚴一力彈壓。 弟子不明白。藺宇陽一字一頓地低聲道:望師尊明示。 為師說過,沒什么可解釋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白景軒說著,起身一擺衣袖,正欲離開,卻被藺宇陽展臂擋在身前攔下了。 好啊,越發大膽了! 白景軒怒道:放肆! 卻見對方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請師尊明示,否則弟子便不起來。 你白景軒指著徒弟,氣不打一處來,正想仗著師尊的威嚴好好責罰對方一番,卻見藺宇陽毫不避諱地直看著他,漆黑的瞳仁里滿是倔強,同時,又似乎隱約含著一縷期盼。 見其因內傷而蒼白的臉色,他忽然有些心軟。 可若是說出實情,他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他不想冒險。 于是把那一絲愧疚與心軟又收了回去,冷冷地道:你要跪,便跪吧! 說完頭便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他本以為罰個幾日,磨磨對方的性子,事情總能慢慢淡去。 可他沒想到,這小子的脾氣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倔。 藺宇陽就這么跪在靜室里,足足跪了七日!而且滴水未進。 他內傷未完全康復,又被封鎖了修為,與凡人無異,直到第七日時終于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白景軒算是終于看透了這小子,表面看起來唯命是從乖巧懂事,可關鍵時刻絕不含糊,半分也不會退讓。 他有些無奈,因其傷勢未痊愈,若是再不好好休養,他真擔心這小子會出事。 想到這他長嘆了一聲,見臥榻之上的藺宇陽緩緩睜眼,他低聲道:你就一點也沒有察覺么? 藺宇陽疑惑地望向他,唇角依然發白,聲音有些沙啞地道:師尊,是指什么? 一年前,你為何能憑一己之力重傷戒律堂眾弟子? 聽見這一問,藺宇陽瞳孔收縮了一下,腦海中閃過當時的畫面,當時他因師尊要為他尋覓道侶一事而怒火中燒,頃刻便將圍攻上來的一眾戒律堂弟子掀翻在地。 當時他明顯看見掌心閃耀著一道陌生的黑色靈流。 那方宇寧又是怎么死的? 藺宇陽怔住了,當時他確實恨方宇寧即將說出自己的夢境,恥于被師尊知曉,而想要制止對方,卻沒想到,方宇寧竟然頃刻斃命。 真是因為他嗎? 又聯系到今日腦海里的那個聲音,他竟襲來一絲不好的預感,沉聲道:請師尊解惑。 白景軒猶豫片刻,還是輕聲嘆道:為師也不甚清楚,只是你體內那道力量,終究......并非正途。 原本他只想著好好看著對方一世,使其永持道心,只要不受刺激,就應不至于落入魔障。 可事情的進展卻總是不受他的掌控,藺宇陽接二連三在清醒的狀態之下覺醒,而且力量一次比一次強,如今甚至連兩名仙尊都完全不是對手了! 他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封鎖其修為,否則......恐怕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可藺宇陽聽見并非正途四字時,卻心頭一沉,頓了好一會才不解地道:何謂......并非正途? 他目光流露難以置信之色。 只聽師尊略有遲疑地緩聲道:恐于眾生有害無益。 這話已經夠委婉了,藺宇陽不是傻子,立刻聽明白了其中含義,于眾生有害無益,便指他是邪魔外道? 他如墜冰窖,回想當方宇寧身亡時,師尊竟懷疑他殺人滅口,難道在師尊眼里,他竟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嗎?! 他的胸腔微微起伏著,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測,沉聲道:師尊......是這樣看我的嗎? 此時他忽然回想起來,師尊酒醉時說的那句好大的麻煩,便是指這個? 他心中充滿了疑惑與寒心,聽得白景軒道:修身并非通天的唯一途徑,只要心存正道,修心亦是坦途。 他不置可否,若是修心便能通天,這世上的玄門都該消失。 信奉弱rou強食的冥天宗尤甚。 可師尊的下一句話卻令他目光一滯。 為師答應會照看你一世,如今便再答應你一件事。你若不飛升正道,為師絕不先離你而去,如何? 這話聽在藺宇陽的耳朵里,像是得了師尊一生一世的允諾,他幾乎快要感到別無所求了。 白景軒也擔心徒弟若從此成為一個廢人,會不會心灰意冷,甚至一蹶不振? 于是囑咐道:從今往后,為師教你修心之法。此途雖見效緩慢,甚至多數人一生不得領悟,但有為師在,你早晚必有所成。 待你舉心動念皆清澈明凈,不為外物所擾時,再行修煉不遲。 藺宇陽心知師尊的決定無從改變,但若因此能得師尊一世的陪伴,倒也正合他的心意。 但......他真能容忍自己成為一個凡人嗎? 問題一旦拋出,就幾乎成為時刻縈繞著他的陰霾,揮之不去。 他雖相信師尊必然會言出必行,可掌心卻不由自主地微微攥緊了。 作者有話要說:藺:又高興又難受是怎么回事? 白(嘆氣) 第43章 生辰(二合一) 日子過得飛快,直到又到一年上元節,宗門上下掛起了彩燈彩幡,又于望星樓供奉紫薇大帝。 藺宇陽一早便去給師尊請安。 給師尊梳了發,還準備了對方最愛的菜肴,正吃著飯的功夫,白景軒聽得外頭的喧鬧聲,問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上元節。 仙門不度凡人節日,但在上中下三元卻必需擺個道場供奉神明。 但清玄殿歷來不愛熱鬧,白景軒將這些瑣事全權交給執事堂處理,而且作為最終神祇,他本就對時日并沒有太深刻的概念。 可聽見上元節三個字的時候,他手中的筷子還是頓了頓,是你生辰。 是啊,藺宇陽已經十八歲了。 他再次打量一眼弟子,此時他才發覺,對方似乎又躥高了些。 想要什么賀禮? 藺宇陽微愣了一下,思忖了片刻后道:那便請師尊賜弟子一幅墨寶吧。 要畫?白景軒已經做好準備回絕解除禁制的要求,或者要些天靈地寶,仙門法器?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要一幅畫。 他本不擅長作畫,上回也是隨意為之,真要讓他畫,還真不知畫什么。 見他為難,藺宇陽似乎猜到了其顧慮,道:只要是師尊畫的,什么都行。 他點點頭道:好。 于是取出筆墨,思忖了一會,望向窗外被皚皚白雪壓彎了的梨樹,遠處山巒疊嶂,宛若仙境的冥天宗,忽然想起了上天界自己的神殿。 雖然孤寂,卻有些莫名地懷念。 于是大筆一揮,潑灑揮毫。 未久之后一座磅礴巍峨,廣袤悠遠的殿宇躍然紙上。 藺宇陽直直地看著那副栩栩如生的畫卷,師尊的靈息隨筆墨注入其間,整副畫面都蘊含著難以言喻的超然氣息,他一時間面露忡怔,莫名的熟悉感縈繞心頭。 他好奇地詢問:這是......上天界? 白景軒想了想,解釋道:上回打通天門,見著這一景象,便記下了。 藺宇陽淺笑道:謝師尊,弟子很喜歡。心頭卻在疑惑這熟悉感的緣由。 就在此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三個字:凌霄宮。 這是已經第二回 了,莫名的念頭沒來由地在腦海涌現,如此陌生,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打哪來的。 他忽然萌生一個想法,試探性地問道:師尊......可知這座宮殿,叫什么? 發問之時他竟有些緊張,幾乎生怕對方會說出同樣的三個字。 白景軒看他一眼,理所當然地道:為師怎會知曉? 他不過去了上天界一刻鐘,作為凡間的修士,不知道最高神祇的居所才是順理成章。 藺宇陽沒來由地松了口氣。 也許只是錯覺吧,他想著。 于是笑道:總是師尊送弟子賀禮,我卻不知師尊的生辰?他說著,抬眸望向白景軒,只見其蹙眉猶豫了須臾道:修行之人出離生死,生辰早已忘了。 作為天道化身,與天地同壽,自然沒有所謂生辰,就算有,也始于無量劫前,早已無法得出具體日子了。 藺宇陽面露一絲遺憾,猶豫地試探道:那......擇日不如撞日,便定作今日,如何?他有私心,若能與師尊同一天生日,恐怕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可白景軒卻是不以為然地轉身輕輕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你倒會挑日子。如此一來豈非二人要在同一天過生辰? 屆時若是徒弟再給他送個賀禮,他豈非連裝作忘記,蒙混過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每年都得送禮?好生麻煩。 他不置可否地轉身離開,卻聽見藺宇陽語氣輕快地道:師尊這便是答應了。 沒有。 他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藺宇陽眉眼含笑,心中一瞬變得暢快清明。 * 演武場內,眾多弟子在演練的間隙攀談起來,有人道:怎么許久不見藺師兄來此了?他可是常客啊。 有弟子比了個噤聲狀,悄聲道:聽清玄殿的師兄說......受了重傷,再也不能修行了。 還有人附和:據說與凡人無異。 場內爆發一陣喧嘩,眾人你言我語,都想確認這消息的來源。直到有人稱自己親眼所見,并將宗主把浴血的藺宇陽帶回宗門一事添油加醋地說完。 又有回春堂弟子作證,被宗主安排為其療傷診脈,在場眾人便都確信無疑。 有人惋惜,百年難遇的天才就此隕落。 更多的卻是扶手稱快,太好了,讓他平日里仗著宗主庇佑囂張跋扈,如今成了廢人,真是報應不爽。 議論間,消息傳得飛快。 一時間整座宗門都在傳言藺宇陽成了廢人,甚至時日無多了。 這倒不是危言聳聽,畢竟凡人壽元對于這些修士而言如白駒過隙,百年確實可以算是時日無多。 清玄殿雖然墻高院深,可這些話語卻一字不落地都飄了進去。 連白景軒都聽說了,還嚴令宗門上下不準提及此事,否則按門規處置。 藺宇陽成日閉門不出,只因腦海里劍靈的聲音如噪音一般不斷響起。 什么修心依是坦途?劍靈發出大笑,凡人壽元不過百歲,未等頓悟道源,你早成一攤枯骨了。 劍靈一面說著,還在他腦海中投下了未來的畫面,二三十年后他開始垂垂老去,而師尊卻仍是風華絕代的謫仙模樣。 他只是瞥見一瞬,便立即忍不住了,沉聲道:你再不閉嘴,我就把劍毀了。 劍靈發出一聲嘖,又提醒道:那部心法,你師尊查不出來。說完便沒聲了。 藺宇陽目光一滯,回想他剛出思過閣時,師尊確實未查出異常。 可此舉便是違逆師命。 他真要這么做嗎? 可一想到自己終有先師尊而去的一天,他就渾身一震,況且全天下都會傳言北冥天尊教出來的徒弟是個廢人,這一點他絕不能容忍! 他決定放手一搏。 上回他嘗試運功卻因金丹所在的氣海被封鎖無功而返,他逐字回憶心訣,嘗試找到其他方法,苦思冥想間,腦海中那個念頭再次閃過:你不需要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