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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渣夫變了 第18節

    意識漸漸模糊,溺水的感覺越來越清晰,沈云亭緩緩闔上眼皮,仿佛閉上眼就再也睜不開……

    “上來了,撈上來了!”

    “思謙、思謙醒醒!該死的,你這個狗東西,要死死到外面去,別給我死在這!”

    耳畔隱約傳來沈元衡催命的叫喚聲,沈云亭慢慢睜眼,刺眼的天光照進眼睛,瞳孔微微一縮。

    沈元衡扯著他的衣領,怒罵:“你這個瘋子,是不是腦子有病?大冷天跳進冰窟窿,是去找死?”

    沈云亭睜著眼,看見遠處有個穿著茶白色繡荷裙子的人朝他跑來,他忽然笑了,掛在眉梢上的冰水,順著眼角滑落,染濕了他的眼睫。

    沈府下人朝岑雪卉道:“找到了,找到了,方才掉下去的只是塊被風帶來的大石頭,不是人。虛驚一場?!?/br>
    嘉禾顧不上跑掉的鞋子,火急火燎趕了過來,抓住沈云亭凍得像冰塊一樣的手,放在嘴邊哈氣。

    岑雪卉向嘉禾解釋道:“方才大家誤以為有人掉水里了,思謙沒找到你,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回屋里了,他就跳了下去……”

    “好了,別說了。都別愣在這,趕緊把人先送到屋里去。”沈元衡急道,“換衣服,找太醫要緊?!?/br>
    幾人幫著嘉禾將人扶到最近的客房。岑雪卉去了太醫局找她父親岑太醫,沈元衡跑去安撫得知此事受驚的李蕙。

    人都走光了,屋里只留了嘉禾一人照料。

    沈云亭寬大的衣擺“滴答”滴著水,炭盆里的炭燃得“噼啪”響,門“砰”地一聲被風帶上。

    幾乎是門關上的瞬間,沈云亭未留給嘉禾任何躲開的機會,低頭覆上她的唇,用力掠奪她的氣息。

    嘉禾整個人被抵在門上動不了,她睜眼看他,她從未見過沈云亭這副樣子,無論在何種境地他總是風輕云淡、成竹在胸的,可她總覺得他現在好像……好像在害怕。

    十指緊扣,直到她唇紅腫,他松開她,低下頭抵著她的額,粗粗換著氣。嘉禾面頰通紅抿了抿唇,抬起眼注視他。

    沈云亭目光空洞而無力,啞然良久,仿佛失去了身上所有力氣,低啞著聲道了句:“我沒有救到你?!?/br>
    說完整個人直直倒了下去,任憑嘉禾怎么喊他也喊不醒。

    *

    出了這事,沈府上下一片慌亂。沈元衡安撫好知道沈云亭出事后險些昏過去的李蕙,忙完一切回到房里。

    岑雪卉迎了上去,邊替他更衣邊問:“思謙怎么樣了?”

    “弟妹在守著那狗東西?!?/br>
    沒外人在的時候,沈元衡對沈云亭都是以狗東西相稱。

    沈元衡長吁了一聲:“性命倒是沒什么大礙,只是狗東西的右手受了傷,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凍得頗有些重,險些就這么廢了。不過還好,撈上來的及時,只要狗東西之后別在亂來,修養段時日便能痊愈?!?/br>
    岑雪卉松了口氣,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若是沈云亭真在沈府出了大事,怕是長公主身子就撐不住了。

    夫妻倆換上寢衣,躺在床上。夜色靜謐,沈元衡睜著眼出神,靜默許久,忽對躺在身邊的妻子道:“今日我忽然覺得,狗東西像個人了?!?/br>
    岑雪卉好笑:“他從前怎么就不像人了?”

    沈元衡:“狗東西總是那副高高在上好像看透一切旁觀在側的樣子。冷漠無情,什么都無所謂什么也不在乎。憐娘死了狗東西一滴眼淚也沒流,父親死了他臉色也不變一下。狗東西的確很厲害,十七歲便在殿試獨占鰲頭,沒過幾年就成了大鄴朝堂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無論做什么都不會出錯,但他就像個冷冰冰的假人?!?/br>
    “狗東西一慣無情理智,可今日他以為弟妹出事,連問都沒問就跳進了冰窟窿?!?/br>
    沈元衡嘲道:“我看著狗東西那副有病找死的樣子,才知道原來他這種人也會有在乎的人?!逼€是他覺得最不可能的那個女人。

    “這么多年我很少看見狗東西給他夫人好臉色。他開口閉口就只叫人家程姑娘?!?/br>
    “可他偏偏就娶了她?!贬┗艿溃案糁瞧な强床灰娙诵牡?。有些人看著一片真心卻藏了一肚子壞水,有些人看著無情實則卻不一定……”

    岑雪卉忽然頓了頓。

    沈元衡問:“怎么?”

    岑雪卉道:“我在想,都說人之初,性本善。思謙他一直以來都是現在這副樣子嗎?”

    “誰知道呢?”一陣困意襲來,沈元衡道,“算了,別管那狗東西了,睡吧?!?/br>
    ……

    *

    寂靜深夜,嘉禾守在沈云亭身旁,擰了熱帕子替他擦拭身上的冷汗。

    沈云亭倒在床上,眼睛閉得沉沉的。

    意識漸漸消散,他陷入了一場舊夢。

    無盡的黑暗似疾風驟雨席卷而來將他籠罩,無力、鈍痛、扭曲仿佛有什么東西扼住了他的喉,令人窒息絕望。

    黑霧漸漸消散,他在舊夢中睜眼。

    夏日蟬鳴擾人,書院里王小胖和小麻臉打了一架,被夫子好生訓了一頓。師娘帶著一籮筐又香又脆的小酥餅分給大伙當小點心。

    他從來沒吃過那么好吃的餅,忍不住問師娘多要了一個。師娘摸著他的腦袋多給了他兩個,他朝師娘笑了開來。

    師娘懷孕了,夫子已經連得了兩位小公子,這回他企盼著師娘能帶給他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

    可張二牛偏猜師娘肚子里這回一定還是個小男娃,氣得夫子拿小酥餅堵上了他的烏鴉嘴。

    一片歡聲笑語中,他下了學,收起書冊回了山腳下的小屋。

    小屋里,那個女人坐在門前等他回來。她眉眼清麗,貌美婉約,見他回來,一雙溫柔的眼睛朝他輕笑:“回來了,餓了吧?阿娘做了包子,快來吃?!?/br>
    他一聲不吭進了屋,分了把谷子給窗臺上的小麻雀,然后依言坐在桌前。

    桌上包子散著騰騰熱氣,那個女人朝他笑得溫柔。

    他捧了只包子在手心,手心卻止不住發抖。

    “吃啊,怎么不吃?”那個女人催他。柔和的眉眼在暗紅夕陽下泛著絲詭異。

    他咬了一口包子……

    包子里包的不是rou餡,是燒紅的炭!

    燙、疼、麻,血……

    舌頭疼得失去了知覺,鮮血滴答滴答從他口中滲出,染紅了青石地板。

    他看見那個女人張開陰森的嘴,不停地朝他道——

    知道為什么給你吃炭嗎?因為你蠢,為什么這次課業得了第二?為什么連這么簡單的字也寫錯?誰讓你錯的?不準錯,一分一厘都不能差。

    你京城最大的官,他只要最好的,聽到了嗎?最好的。你這么蠢,我們怎么上京找你爹?你爹怎么看得上我們?

    哭?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資格哭?從現在起,你不許笑。

    ……

    他掙扎著捂起耳朵,閉上眼睛,告訴她,他會變得最好。

    最好的。

    ……

    天漸寒紅葉稀,師娘又帶著小酥餅來書院看大家,可惜燒紅的炭燙壞了他的舌頭,他再也嘗不出小酥餅是什么滋味。

    師娘給夫子添了位小千金,夫子高興地到處抱著炫耀。

    他說:“孩子都是爹娘的寶貝。”

    那為什么他不是?

    是不是只要成為最好的,阿娘就會變得跟別人的阿娘一樣了?

    不是的。

    他成了書院的第一,鄉里的第一,州里的第一。

    他以為這樣子阿娘便滿意了,可是阿娘看他的眼睛總是是那么冰冷。

    她坐在繡棚邊上,拿著繡花針,猙獰著臉責問他——

    笑什么笑?誰讓你笑了?不許笑。

    為什么你那么好?憑什么你那么好?誰讓你那么好的?你不可以那么優秀,絕對不能比他好……

    他不解,明明是她告訴他,要最好的。到頭來卻問他為什么那么好?

    阿娘她是個奇怪的人,情緒反反復復,有時溫柔賢良,有時狠辣狂躁,看上去像是個瘋子。

    可他知道,阿娘沒瘋。

    她對他很苛刻,卻也有慈愛的時候。

    他記得小時候,他病了,阿娘也曾把他抱在懷里哄:“阿云,要快點好起來?!?/br>
    ……

    夢境里的歲月轉瞬即逝,轉眼他們來到了京城。

    憐娘終于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可那個男人連一句話都沒跟她講。

    到京城沒多久,憐娘病了,沒幾年好活了。

    她得了病之后,忽然不瘋了。

    每天都對著他笑得慈和,喚他“阿云”,變得和尋常人的母親一樣。

    她快死了,整天念叨著想再見那個男人一面,可那個男人不愿再與她有任何牽扯。

    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把她關進了荒山的一個地窖里。那個男人用憐娘的性命威脅他娶永寧侯的嫡女。

    他去地窖見憐娘,憐娘哭著求他:“阿云,你就娶了那姑娘吧。你爹說你答應娶她,他就見我?!?/br>
    憐娘半死不活地哭跪在地上,不停地重復那句話。

    她真是病得不輕。

    病得不輕。

    她求他救救她。她想用他來換一個機會,一個與那個男人見面的機會。

    嚴冬的地窖潮濕陰暗,透著滲人的寒。他看著地窖口照進來的那道暖光,那道暖光里仿佛印著幼時憐娘抱著他時的慈和笑容。

    他屈服給了幼時唯一的那點溫情。

    “好?!彼饝⒛莻€程姑娘。

    那姑娘一點也不好,傻里傻氣的,連背首詩都要花半個時辰。罵她的話,她也不怎么聽得懂,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

    什么都不會,還很難纏,怎么避都避不開她,怎么趕也趕不走。他去了邊關,好不容易清凈了,沒過多久她又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