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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豬佬的小娘子 第108節(jié)

    因為依照陳明楷未雨綢繆的謹慎性格,如若他早知道袁惲?xí)摅坠鳎堑没实壅鹋撬欢〞吡ψ柚惯@件事情發(fā)生。可如今這件事不僅發(fā)生了,甚至還大大威脅到燕槐的太子之位,也讓陳明楷在前朝后宮受到很大牽連。

    陳明楷曾經(jīng)告訴藍瓔,前世的他死在沈榕兒手中,如今看來他恰恰就是死在袁惲鞭笞公主被皇帝賜死之前。

    不僅如此,藍瓔更又想通一件事,那就是前世的李聿恂確卻無疑死在西南,所以陳明楷當(dāng)初才那般肯定他回不來,還早定下計謀求皇帝賜婚。可是今世李聿恂并沒有死,他還好端端地活著,八大寨也沒有被滅,宋仝有李聿恂和八大寨輔助,時局形勢同前世相比完全不一樣了。

    可以說不管是對于藍瓔和甄晚凝,還是陳明楷,現(xiàn)在以及今后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同樣都是不可預(yù)知,不可掌控的。

    現(xiàn)在終于,他們重生的三人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

    藍瓔的猜測是對的,只是遠在北邊小城的她其實并不知,最近陳明楷的日子過得很不好。

    就像一個人爬山登頂,陳明楷到過最高最風(fēng)光的頂峰之后便不可避免地走起了下坡路。而藍瓔和甄晚凝則是爬過一座山峰下到山谷之后又重新找到一條路開始爬坡往上攀登另一座更高更陡峭的險峰。

    時間回到幾個月前,那時太子燕槐因在上元節(jié)宮宴上醉酒辱罵皇帝最寵愛的異族貴妃,被皇帝當(dāng)眾叱責(zé),命罰在家閉門思過一月。

    陳明楷也因教導(dǎo)太子不力被降職兩級,從正一品太傅到正二品太子少傅,雖說實職仍是五軍都督,但畢竟被皇帝狠狠掃了一回顏面,故而情緒挫敗,很不是滋味。

    前世永初帝的后宮并沒有出現(xiàn)這位異族貴妃,因而她的出現(xiàn)在起初時并未引起陳明楷過多在意。

    畢竟后宮美貌年輕的女子眾多,一茬接一茬,就像割不完的嫩韭菜苗兒,且永初帝貪色又喜新厭舊,因此宮里沒有哪一位妃子能得圣上長久專寵。

    直到這位異族貴妃越來越深受皇帝寵愛,漸漸地皇帝干脆冷落后宮眾妃嬪,只獨獨專寵她一人。為了博美人歡心,永初帝不顧南方雪災(zāi),命令太子在三月內(nèi)建成一座新的宮殿,作為貴妃的寢宮。

    這才有太子借著發(fā)酒瘋在上元節(jié)宮宴上將那位容顏妖冶、手段狐媚的貴妃給狠狠罵了一通。他是罵痛快了,可卻讓永初帝對他極為不滿,天家父子生了嫌隙,各種猜測都有,太子的處境一下子變得尷尬無比。

    太子被禁足東宮面壁思過,身為老師的陳明楷亦不得一見。

    這種情形下,最是不能輕舉妄動,陳明楷干脆稱病不朝,更推掉所有的人際來往。

    他本意是裝病躲清靜,思慮對策,可不巧染上一場風(fēng)寒倒是真得病倒了,這倒是與前世一樣了。因為前世就是在他這次染疾臥床之時,妾氏沈榕兒在他的湯藥中投下劇毒,讓他一命嗚呼。

    前世他不是平西王,燕夷吾登基為帝時,他作為降將在朝中受盡譏諷,被排擠在權(quán)臣之外,很不得志。后來在李聿恂死后,宋仝被貶至北地,朝中無可用武將,陳明楷這才受到太子燕槐的器重,一步步被提為五軍都督。

    就在前世他時來運轉(zhuǎn)最是得意之時,一條命卻偏偏被葬送在小妾手中。

    五內(nèi)俱焚,伊人毒辣,蝕骨噬心之痛莫過如此。

    陳明楷至死也不明白,沈榕兒為何要殺他。

    前世在藍娉婷生下第五個孩子身子受損之后,他就只納了這一個妾,還是太子在御前特意為他求來的。原因無二,只是因為陳明楷每次在乾清宮看到奉茶的沈榕兒便忍不住多瞧幾眼,太子有心,便舍下臉向皇帝開口,替他將人給討了回來。

    自沈榕兒進門,他待她極為寵愛,幾乎將所有男~女~歡~愛的情感都投注在她一人身上。除了身份是妾氏,陳明楷幾乎給了沈榕兒作為一個女子所有的體面和榮華。

    可沈榕兒回報他的居然是一碗投了劇毒的湯藥……

    每當(dāng)陳明楷閉上雙眼,前世最后一眼看到聽到的就是藍娉婷撕心裂肺的哭聲。

    正是這哭聲讓他深覺愧對發(fā)妻,正是這哭聲讓今世重生的他在去往梅城縣的半途改了主意,重新回到京都再一次選擇娶藍娉婷為正妻。

    今世一步步走下來,他處心積慮,計謀用盡。

    三年前李聿恂身死西南之時,若不是老jian巨猾的丞相高深從中作梗,他早就如愿光明正大娶回藍瓔為側(cè)妃。

    如果能得到藍瓔,他何必費精力再同沈榕兒糾纏?

    因為不能娶藍瓔,他在皇帝面前又不能不自圓其說,故而硬著頭皮求來一個沈榕兒,當(dāng)做盜賊一般養(yǎng)在身邊,時時防著她,威逼她,想從她口中探知前世害他性命的幕后主使。

    可沈榕兒卻仿佛什么都不知,她同前世一樣,懵懵懂懂,迷迷糊糊,除了偶爾說話有些直率,無意間沖撞了王妃藍娉婷,其余時候多是安安靜靜做著自己的事,并無異常。

    沈榕兒本是京城中的官家小姐,因父兄陷入建昌帝諸皇子奪嫡的斗爭,失敗后滿門被抄斬,她也因此入了教坊司。永初帝即位后,她被皇后選中,派到乾元殿奉茶,雖是御前侍奉的人,但也還是那個乖巧純真的性子。

    她同藍瓔長得有幾分相像,更難得也是這種討人歡喜的性子,在乾元殿日子長了,陳明楷很難不注意到她。

    便是這一世,陳明楷處處防著她,忌恨她,卻也做不到不寵愛她。

    書房外響起輕盈的腳步聲,沈榕兒如往常一樣端著剛煎好的湯藥進了屋,走到陳明楷身邊。

    陳明楷放下手里的書卷,望了一眼那還冒著熱氣的黑色湯藥,心里冷笑一聲。

    沈榕兒滿眼溫柔,輕聲道:“王爺,該喝藥了。”

    陳明楷的目光幽深不可測,淡淡道:“今兒這藥還是你親手煎煮的?”

    沈榕兒微微抿唇,紅了臉輕輕笑了笑道:“王爺?shù)纳碜右o,妾不能不仔細著些。”

    她的神情那般自然,沒有絲毫異樣,聲音也如同往日般輕柔,聽得陳明楷心中微澀。

    他望著沈榕兒的眼神不覺變得溫柔,心也軟了,就連聲音也這么像,還有說話時關(guān)切的語氣同梅城縣藍家大宅當(dāng)年那個年少時的她一般無二。

    沈榕兒雙手一直捧著托盤,陳明楷撇過頭不看她,嘴里淡淡道:“就放那吧,待會兒再喝。”

    沈榕兒走后,陳明楷喚來陳笙,叫他仍舊將那藥偷偷換去給后院抓來的野貓喝。

    很快,陳笙進來回話,說藥沒有問題,野貓還好好兒的。

    陳明楷默默轉(zhuǎn)動著手上的扳指,如若沒記錯,明日二月初二才是沈榕兒真正下手的日子。

    他將她從宮中娶回做側(cè)妃,養(yǎng)在身邊達兩三年之久,如今也該是時候做個恩怨了結(jié)。否則繼續(xù)下去,他又該如何面對藍娉婷?

    到了傍晚時分,沈榕兒身邊的丫鬟照例來請陳明楷去側(cè)妃院里用晚餐,說是沈榕兒親自下廚做了陳明楷最愛吃的菌菇湯。

    陳明楷愣了愣,聲音冷硬道:“告訴沈妃,今兒是初一,本王不得空,叫她記著自己的身份,做事安分些。”

    那丫鬟見陳明楷生氣,大吃一驚,嚇得不敢多言,低著頭匆忙離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毒計

    世家貴族尊卑分明, 規(guī)矩森嚴,即便妾氏再如何受寵,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屬于正妻的日子, 妾氏就該老老實實,不能逾矩。

    可陳明楷擺明著寵愛沈榕兒,處處抬舉她,特別是這一年來愈發(fā)冷落了正妻藍娉婷,就連初一十五的規(guī)矩也都漸漸淡漠。

    可誰知今日陳明楷卻突然轉(zhuǎn)了性情, 態(tài)度大變, 讓整個平西王府里的人都大為吃驚。

    藍娉婷聽見陳明楷要來同她一道用餐,連忙著人準備, 一直等到天黑后,陳明楷才終于出現(xiàn)。

    他風(fēng)寒未愈, 身子更加顯得單薄,神情有些落寞。

    餐桌上, 藍娉婷陪坐在他身側(cè), 挽起衣袖親手為他盛了一碗rou圓湯。

    菜肴很是豐盛, 大大小小的盤子擺滿一大桌子,陳明楷卻沒什么胃口, 吃了幾口便放下碗。

    藍娉婷生下最小的兒子后,身子奇差, 一日三餐拿藥當(dāng)飯吃。她本就不怎么吃晚餐,見陳明楷放下碗筷,她也跟著離開餐桌。

    夫妻倆坐在房里不咸不淡說了幾句話,陳明楷挨不住, 起身就要走。

    他道:“你身子弱, 早些休息。我還有些公務(wù)要處理, 今晚就歇在書房了。”

    藍娉婷的一顆心冰涼涼的,眼神哀怨地望著陳明楷。

    “難道王爺還是在為當(dāng)年定南侯府失火的事怪罪于我?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四妹也不曾受傷,便是當(dāng)年我在父親母親面前說了些什么,那也是無心的。王爺何故如此心狠?”

    當(dāng)年定南侯府突發(fā)一場大火,定南侯夫人藍瓔和她的孩子們差點被燒死。平西王陳明楷暴怒之下讓陳笙著人放火燒了寧國公府一處雅苑,寧國公陳皓最寵愛的妾氏栗夫人和她一雙兒女葬身火海,尸骨無存。

    陳皓悲痛之余,告訴陳明楷,他之所以對藍瓔母子起了殺心,全是因為聽信了外面?zhèn)鞯哪切┲{言和兒媳藍娉婷的幾次抱怨。

    自此之后,陳明楷便冷淡了藍娉婷,故意將沈榕兒的地位抬得很高。

    藍瓔離開京城許久,除了陳笙偶爾密報從梅城縣探來的消息,幾乎無人再在陳明楷面前提起她。今日藍娉婷突然提及,本以為陳明楷會十分在意,卻不料他竟反應(yīng)淡淡,一字不說抬腳便走。

    出了院門,恰好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陳明楷低喝一聲,那人從樹后走了出來。

    陳明楷看到眼前行事鬼祟之人居然是自己平日最看重的長子陳遇,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繃著臉問了幾句話便讓他滾回屋溫習(xí)功課。

    陳遇如今已有十五歲,才華初露,陳明楷有意讓他參加明歲科考,因此對他愈發(fā)嚴厲,時常choucha他的詩書功課。陳遇性格沉悶,又懼怕陳明楷,父子倆因此常常不對付。

    陳明楷回到書房,站在書架前,翻開一本詩詞集,看著看著才覺心情放松了些。

    陳笙一直站在門口,陳明楷想起了什么,輕聲道:“她怎么樣了?”

    陳笙道:“藍老先生去后,熙州又遇上雪災(zāi),她們在家深居簡出。現(xiàn)任熙州知府褚濂接到王爺?shù)氖謺軙k事,專門派人去梅城縣護衛(wèi),無人敢動藍家。”

    陳明楷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嘆道:“于情于理,我本該親自去梅城縣送老師最后一程。這種時候她身邊無人,將來見面,必定要怨怪我。”

    陳笙道:“王爺公務(wù)纏身,又身居高位,豈是想離京就能離京的?且王爺對藍老先生事事盡心,光是那些珍稀名貴的藥材都不知送去多少。就連申郎中都說藍老先生之所以能多活一年,全靠王爺源源不斷命人尋來這些藥材……”

    陳明楷揮了揮手,問道:“定南侯有消息了嗎?”

    陳笙面色猶疑道:“咱們的人在西南發(fā)現(xiàn)有定南侯活動的跡象,但人始終沒找到,不知他到底藏身在何處。”

    陳明楷臉色一沉,吩咐道:“繼續(xù)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陳笙應(yīng)聲退下,剩陳明楷一人獨立于燭火微光之下,形單影只,寂寥無比。

    時局混亂,暗流涌動,有人覬覦儲君之位,并且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想到這些,陳明楷的腦殼隱隱地疼,這些年他急于冒進,出頭太快,樹敵太多,連同親人好友也都漸漸同他離了心,如今四面楚歌,危機四伏,他甚至不知還可以相信誰。

    好在他和太子燕槐始終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只要太子上位,他便不會輕易倒臺。

    夜深人靜,陳明楷的腦子愈發(fā)清醒,籌謀著許許多多的事,一絲睡意也無。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覺得有些餓,剛走出書房,一名貼身隨從立即走上前來,問道:“王爺,可是準備歇下了?”

    陳明楷抬頭望了望漆黑的夜空,隨口道:“沈妃在做什么?可歇了?”

    那隨從立即道:“沈王妃聽說王爺在書房,就一直沒歇,熬夜等著王爺您過去呢。”

    陳明楷眉頭微微一皺,冷聲道:“速速派人去側(cè)院通傳一聲,就說本王餓了,去她那里討點吃的。”

    傳遞消息的人跑得倒是飛快,等陳明楷到沈榕兒的院子里時,立時聞著菌菇湯特有的鮮香味兒。

    沈榕兒見到陳明楷,朝他甜甜一笑,乖乖站在一旁伺候他用餐。

    陳明楷飽餐一頓,心情大好,沐浴完來到臥房,赫然發(fā)現(xiàn)圓桌上放著一只已經(jīng)繡了一半的藍色香囊。

    原來今夜沈榕兒就是一邊繡著香囊一邊等著他,陳明楷神情微怔,如果沈榕兒果真打算明日毒害他,又何必熬夜繡香囊,做著這些無用的苦功夫呢?

    沈榕兒見陳明楷一直盯著桌子上的香囊,連忙跑下床將那未完工的繡活收了起來。

    “妾自幼女紅便差,讓王爺見笑了。”她道。

    陳明楷抓住她的手,問道:“本王叫你安分守己,你為何還要熬夜等我?”

    沈榕兒愣了下,隨即驕傲得意地笑了起來,笑容甜美,眼神甚是嫵媚。

    “只要王爺沒歇在jiejie的主院,無論多晚,妾總能等到王爺過來。”

    她的神情這般自信,簡直讓陳明楷有種錯覺,沈榕兒是真心拿他當(dāng)夫君?既如此,為何還要害死他?

    他的眼神不覺凌厲起來,沈榕兒有些懼怕地看著他,搖了搖他的手,軟聲道:“王爺,時候不早,該歇下了。”

    陳明楷仍舊抓著她的手,問道:“榕兒,本王害你今生都不能生育,你心里怨怪嗎?”

    沈榕兒眼眉微垂,低聲道:“此事怪不得王爺,是妾無福傷了身子,此生不能為王爺誕下子嗣。只要王爺不嫌棄,妾一生一世伺候王爺,別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