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獨得偏寵 第37節
到怡和殿時,晚膳早就被擺好了。 見太子妃彎腰行禮,趙景虛扶了他一下,例行關心道: “聽說你身子不適,可有好些?” 太子妃起身,原本就因為心力交瘁而憔悴的神色,又敷了些脂粉,令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 趙景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因為這句關心,太子妃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帶著一抹淺笑: “勞煩殿下關心,妾身還好。” “想必殿下還未曾用膳,妾身陪您用些?” 瞧,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別。 同樣是與他用膳,溫氏說的話就令他舒心極了。 當然,如今這般,他也并不否認有自己偏心的緣故在其中。 趙景薄唇輕抿,視線落在圓桌上擺放的精致膳食上,幾不可查的點頭。 兩人落座,凈了手就開始用膳。 用膳期間,殿里安安靜靜的,連一絲碗筷碰撞的聲音也不曾發出。 趙景在外幾乎一日,都是如此壓抑的氛圍,他不愿回了東宮,依舊得不到放松。 故而,剛用過膳,趙景起身就想走。 太子妃見狀,忽的出聲叫住了他: “殿下。” 趙景并未轉過身,依舊背對著她,聲音平靜道: “何事?” 他不帶一絲溫情的聲音,讓太子妃即將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方才因趙景的關切生出的一絲歡喜,也絲毫不剩。 許久,就在趙景不耐的要抬腳離開時,太子妃眸子微縮,干澀著嗓音道: “殿下,臣妾許久未曾見過家人,不知可否讓臣妾三妹入宮陪臣妾一段時日?” 身為儲君,趙景的心思向來是敏感又多疑的。 不自覺的,太子妃的這番話,令趙景無端聯想起上午時,徐國公在他面前說的話。 那時剛下早朝,徐國公在大殿門口攔住了他,言語間皆是歉意。 說什么太子妃嫁入東宮多年無所出,有負皇恩。 趙景捏緊了手中的扳指,忽然明了了。 子嗣,徐家。 他嘲諷的輕笑,徐家這是不甘于現狀了。 見他后院沒有徐氏女所出子嗣,心急了。 可他縱然明白徐家打的如意算盤,卻沒有丁點拒絕的理由。 無他,只因徐家手中那三分兵權,他便要給太子妃這份體面。 只是,他縱然明白這個道理,卻并不代表他喜歡被人逼迫著做事。 趙景輕輕閉了閉眼眸,掩下眸中復雜的情緒,正準備點頭應允時,小李子忽然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 他慌張的神色,令趙景臉色頓時生變。 小李子來不及行禮,只匆匆的把剛得到的消息說出來: “不好了,圣上,圣上吐血昏迷了?!?/br> 話音剛落,殿內的人就齊齊變了臉色。 趙景緊繃著神情,回頭覷了太子妃一眼,鄭重其事的交代: “太子妃,管理好東宮,不得出現任何紕漏?!?/br> 太子妃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忙點頭答應: “臣妾知道了,殿下放心?!?/br> 她不傻,知道此時最重要的,是殿下的大事,只有殿下成功的拿下那個位置,那她就是名正言順的中宮。 但凡女子,又有誰能不向往那個位置呢? 趙景吩咐一句后,轉身離開。 太子妃稍稍仰頭,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眼中的期望一閃而過。 隨即,她厲聲吩咐: “傳本宮令,東宮上下各處戒嚴,任何形跡可疑之人通通拿下。讓其余人都安靜的呆在自己院子里,無事不要出來?!?/br> —— 東宮的這番動靜,溫宓不可能沒聽到。 她剛剛洗漱完準備就寢,就聽得外面一陣聲響。 沒多久,就見幼白和絲雨一臉嚴肅的進來。 溫宓心往下沉了沉,直覺告訴她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果不其然,絲雨一開口,就令溫宓腦袋發蒙: “主子,方才太子妃派人來了,東宮上下已經戒嚴,不許主子們和宮人隨意走動。” 溫宓掀開身上的錦被,坐起身子,幼白上前兩步蹲在地上給她穿上了繡鞋。 她纖細白嫩的手緊緊握著,骨節發白,她問: “殿下呢?” 絲雨深呼吸幾次,才道: “殿下被請走了,如今人怕是已經在乾清宮了?!?/br> 絲雨只知道自己情緒起伏有些大,至于是因為朝堂變故而擔憂,還是因為太子殿下要上位而激動,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溫宓也是如此,一番變故,令她的睡意瞬間清醒。 她視線落在那多寶盆栽上,喃喃低語: “天,終于要變了?!?/br> 不止承歡殿,其余東宮各處,也是一夜燈火通明,幾乎所有人都徹夜未眠。 而此時的乾清宮,趙景負手立在龍榻前,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殺人。 太醫院的太醫都到齊了給圣上診脈。 許久之后,太醫院院首顫抖著聲音回稟: “啟稟太子殿下,臣等無能為力。” 太醫話落,身子卑微的彎下,頭磕在地上。 趙景負在身后的手緊緊捏著象征身份的扳指,唇幾欲抿成一條直線。 須臾,他才堪堪問詢: “還有多久?” 意思甚為明了,太醫沒敢抬頭,結結巴巴的說: “不…不到三個時辰?!?/br> 三個時辰! 趙景視線落在龍榻上依舊有些微弱微弱的男人,思緒復雜。 這人早已不再年輕,一年多的病痛將他折磨的瘦骨嶙峋。 縱然他是天子,是百姓們口中的萬歲,可也終究有老去的一天。 就像現在,他呼吸微弱,危在旦夕,而他,年富力強。 趙景對于圣上的感情是復雜的。 可以說,趙景是恨圣上的。 猶記得,小時候,他還是很仰慕他的,每次讀書都很認真,就是為了得到他的關注和夸贊,哪怕只是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只是,自從那件事過后,他再也不會妄想著得到他的贊美,也不會想著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可此刻,趙景忽的就不想恨了。 人一旦走了,所有的事情,就都煙消云散了。 所欠下的債,也就沒了。 趙景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中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果決,他吩咐伺候了圣上幾十年的老太監: “去讓人熬藥。” 無論如何,那么久都等了,也不差這三個時辰了。 老太監垂著頭剛退出去,榻上就傳來細微的動靜。 原是圣上醒了。 他頭發依稀有著黑發,只臉上的皺紋已經布滿了臉龐,臉頰凹陷,可此刻的精神看起來極好。 太醫見狀,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回光返照? 他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縮著頭跪在一旁。 不是他不作為,而是實在無能為力。 趙景掀起眼皮子,眼底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