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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將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到對方手上,慢聲問:“陸醫生,我是冒冒失失慣了的人,可你卻不一樣,你向來冷靜沉穩,認識你這么久,我從未見過你有失態或是出格的時候,可是剛才,就在你跳下人工湖的前一秒,你在想什么?” 付宇崢緘默以對——他什么都沒想,當時腦中的空白正如此時一樣。 “你那么理性自持,可是深夜、冷湖,以一拖二,這有多危險你自己沒想過嗎?” 仉南此時腦子一片混亂,但是在亂如麻團一般的糾葛心境之中,卻能毫發畢現地找到那根貫穿始終的邏輯主線,他看向付宇崢,堅定而緩慢,一字一句道:“或許我說的那些可能性你都想過,但是,你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來,所以陸醫生,這是為什么?” 不等付宇崢回答,他自顧輕聲說道:“因為你在乎。” 付宇崢心中狠狠一蕩,側目迎上仉南溫熱的眸光,聽見他溫和卻又篤定地對自己下了結案陳詞:“你生氣,怪我也好,怪自己也罷,都是因為……你在乎。” 心臟中央筑起的高墻在瞬間塌陷,仉南溫柔而犀利地剖析,他避之不及,躲無可躲。 仉南和他交握的那只手微微用力,終于重復問到之前的那個問題:“你說你沒有做好我出現意外的準備,那么現在,重新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給我一個答案,你準備好了嗎?” 這樣的夜晚太過于顛簸,落水、慌張,失措和劫后重生的如釋重負終于都在這一刻席卷神經,付宇崢良久無言,大腦在此時停止思考,仿佛陷入妄想之中的那個人不對方,而是自己。 小區的路燈透過車窗飄落在兩人周身,他在心中一遍遍告誡自己:這不是真的。 對方只是沉湎于幻想出來的自我意識之中。 但是理智與虛幻博弈對壘,相互纏斗,他又清楚地明白,即便對方是沉浸在情感的臆想之中,但是他自己卻是清醒的。 那么此情此景,他該做什么,能說些什么? 是不是仍然只需要配合? 事實上,從一開始他便是這樣做的,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他真的僅僅是出于“療愈”而做出的配合嗎? 是不是還有一些其他的,莫名留存的原因,在他,或者是他都沒有留意的時間點里,悄然發生了? 而這些蟄伏的,無法宣之于口的因素,又是什么? 接下來呢? 他們站立在終點線一步之遙的位置上,到底還要不要向前再邁進一步? 如果越過這條邊界,他或者他,又該如何自處?有朝一日仉南恢復理智,回首再看,會不會也將今日的種種,當做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雖然猜不出眼前人沉默不語的原因,但是仉南知道今晚的自己已經越界太多,然而即便如此,第一次表白時無疾而終的落寞卻沒有重現,他再度握緊付宇崢的手,坦然笑道:“陸醫生,如果這次你再拒絕我,我真的要懷疑你是不是欲擒故縱了。” 付宇崢終于給出一個聲音:“沒有。” “我想也是,畢竟這種戲碼實在不符合你人設氣質。”仉南說,“上一次我說過,如果我還能有重新表白一次的機會,一定不會就這么算了。” “你——” “不過這一次……”仉南輕聲打斷他,“我還可以給你時間,但是,我只等你一個晚上。” 付宇崢詫異地看向他,眼神中流出震驚。 “明天上午你沒有門診,也沒有手術,是吧?”仉南慢慢放開自己的手,猶如最后通牒般,說:“明天我去找你,要一個清楚的答案。” 付宇崢嘴角漸漸繃緊——他明白他的未竟之言。 無論結果如何,對于仉南而言,這都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喜歡坦蕩而磊落,但也絕不死纏爛打,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低落到塵埃中。 同為男人,付宇崢當然能夠了解同性之間倨傲的自尊。 仉南一只手搭在車門上,下車前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付宇崢眉心輕輕一抹,笑著告別:“別皺眉,別忘回家泡個熱水澡,明天——你等我,我等你。” 會不會是一場雙向的選擇? 他們都在謹慎地等一個答案。 然而第二天,他沒能等來問他要一個結果的人。 晨曦穿破云層,室內中央空調恒溫于體感舒適的二十六度,仉南在半睡半醒的混沌中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將手伸向床頭,摸索空調遙控器。 額前脊背浸著一層濕汗,喉嚨嘶啞腫痛,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堆尖上炙烤,但這樣從里及外的冒著熱氣,卻讓他感到深寒。 瞇著眼睛嘟囔一聲,沒找到遙控器,卻摸到了自己的手機,仉南費力掀起千斤重的眼皮,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名字,撥出號碼。 只響了兩聲,電話被接通,仉墨文詫異于這個時間接到他的電話,不明就里問道:“兒子?” “爸……”仉南一開口就被自己沙啞粗糲的嗓音驚呆了,緩了緩,才說:“老爸,在上課嗎?我好像發燒了……” 電話那端的仉墨文聞言,陷入了一陣古怪的沉默之中。 過了好半天,仉墨文才試探著喊了一聲:“小南?” 仉南他仰面躺在床上,頭暈腦脹,對著天花板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仉教授,請問除了我你還有別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