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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時光易逝難留,植物園也逛了,家門也進了,陸醫生親手做的午飯也吃上了,仉南不敢奢望更多,搶著刷了幾個碗碟后,磨磨蹭蹭地挪出了廚房。 幾步走到洗手間門口,看見付宇崢躬身站在洗手臺前,告別的話一張嘴就變成了:“你……干嘛呢?” 剛吃的蝦是海蝦,付醫生潔癖適時上線,吐掉嘴里的青竹味漱口水,從一旁的小抽屜里又拿出一條便攜式包裝款,問:“你要嗎?” 粉色的豎條包裝袋,蜜桃口味的,仉南目光一掃,不禁失笑,接過后撕開塑封,說:“這味道也太嬌了。” 蜜桃的清香搭配清颯的薄荷味道,一小口水仉南含了幾秒鐘,而后吐掉,擰開水龍頭沖了沖洗手盆,心說得了,都和陸醫生用上同款漱口水了,這下是真的完滿了。 其實他挺想試試那款青竹味的——下次吧,如果真的有機會的話。 付宇崢家的客廳朝陽,此時午后陽光暖足耀眼,大片大片地鋪灑投映在地板上,仉南半身沐浴暖陽,終于舍得告辭:“行了,睡前準備工作都做好了,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付宇崢按在腕表暗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頓,停半秒,垂下眼睫,把手表摘下來放在客廳置物柜上,忽然問:“你不午睡嗎?” 仉南:“……” 仉南:“???” 仉南:“!!!” 那你敢再問一遍嗎? 第14章 短暫的沉默自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仉南借著光照直接看向付宇崢的眼睛,輕道:“你剛說什么?” 付宇崢難得有片刻的踟躕,他家與仉南獨居的小區距離相隔很遠,放他一個人走的不安無法宣之于口,但此情此景如果再提出送他回去,似乎更不合宜,他眸光閃爍了一下,從腕表表盤上緩慢移開,答非所問:“中午的藥吃過了嗎?” 話題飛躍轉移,仉南愣了愣:“啊?” “林杰不是給你開了藥,帶了嗎?” 上次去醫院的時候,林醫生確實下了用藥的處方,仉南自覺最近忘性比較大,又被陸醫生耳提面命地囑咐按時吃藥,所以索性隨身帶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便攜藥盒,倒出提前備好的藥量,點點頭,說:“在這吃?” 抗精神病類藥物,林杰在開醫囑的時候就坦言相告,他最近的焦慮和無端出現的錯亂感,是有病理成因的,因為他的精神功能區域出現了一些小的瑕疵,甚至曾明示過他,現階段他在周圍社會關系和人物認知方面發生了偏差,但是仉南除了沒辦法回憶起來第一次見到“陸語行”時的具體情形外,自我感覺一切都還正常。 看他拿出白色小藥盒時,付宇崢就轉身去倒了杯溫水,仉南將藥片倒進嘴中,還沒來得及去接水杯,杯沿已經抵到唇邊。 嘴里有藥,微苦,不能說話,他用眼神表達驚訝。 付宇崢舉著水杯,說:“張嘴。” 仉南微微頷首,借著付宇崢的手喝水吃藥,藥片混著溫水滑進喉嚨,等嘴里的苦味散盡,他才輕輕呼氣,小聲說:“謝謝。” 付宇崢將水杯放在茶幾上,仉南卻沒留給他思考如何再次開口的時間,杯底觸到實木桌面,“嗒”的一聲輕響后,仉南的聲音隨即響起:“你剛是不是問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午睡。” 這不是一句疑問,而是陳述,付宇崢緘默頃刻,坦言說:“沒有‘和我一起’這個限定條件。” “哦……”仉南勾了勾嘴角,卻問:“那兒我睡哪兒?” 付宇崢:“有客房。” 仉南:“你家的客房?” 付宇崢:“……” 空氣再次陷入不尷不尬的凝固中,兩人都不再說話,那些漂浮于周遭的空氣中rou眼根本無法察覺的微塵在此時卻像是傳到細小電流的媒介,將暗涌的、蟄伏的、欲說不說的言外之音在心中無限量放大后再自動消音。 半晌,仉南強行壓抑中心中的波動,盡量平緩著聲音,徑直問道:“陸醫生,你這是什么意思呢?” 逃無可逃,付宇崢只好實話實說:“你自己走,我不放心。” “這樣啊……”仉南向前靠近他兩步,直到身前,“可是你這樣過度的關心,也讓我有了一點不安。” 付宇崢自認這是他作為一個醫療從業者,對于一個病人照顧的正常范圍值,雖然他并不是他的醫生,但此時,這份“職業素養”卻被對方解讀為“關心過度”,他不愿深究這兩者之間的細微差別,他生的疑問卻脫口而出:“為什么不安?” 仉南又靠近半步,兩人相距咫尺,他笑得柔和而溫潤:“會讓我懷疑,上一次我表白的時候,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眼前的那雙眼睛太過清亮,付宇崢有一剎那的恍惚:“比如?” 仉南說:“你的真心話。” 這樣細枝末節處都起到好處的照拂,是陸醫生從未輕易示人的溫柔,但是他見到了,不僅如此,這些不動聲色的悉心和呵護,竟然都是給他一個人的。 所以,他是不是有理由可以質疑一下,那夜那場無疾而終的告白,實際上不只是他一個人心動卻潦草的收場? 是不是有人同樣心悸卻不自知,或者,當時的失語,只是某些難以言喻的默認? 客廳的復古落地座鐘報時,銅質鐘擺與鐘石相撞,發出清脆而綿恒的一聲嗡響,下午一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