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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靈素收了傘跳下來,朝那棵碩大詭異的妖樹瞥了一眼,便噘嘴蹙起眉頭,大聲喊道:“師叔!快!” 她說完這話,并沒人應聲,也沒見人現身,除了一絲微風,什么聲息也沒有。 靜默中,插在地上的那把劍異常搖晃了幾下,突然反彈起來,刺向樹干上的人臉。 幾根藤蔓飛卷過來,半空里纏住那把劍。 “乒”的一聲,長劍斷成七八截,姜尤扭動的樹身卻突然一滯。 密密層層的枝杈間有個一身素白背影,道袍飄飄,手中的長劍已經深深扎進那張人臉中,黑綠色的汁液從眉心滲出,順著鼻側的輪廓滴落下來。 “師叔干得漂亮,這么惡心的東西,快弄死它!”瀾靈素在下面揮拳跳腳,恨不得自己過去扎上兩劍,再狠狠踩幾腳。 “別胡說,護好幾位真人。” 徐承禎嘴上輕斥,手中的劍順勢橫切,幾乎把半張人臉都割開了。 奇怪的是,傷更重了,黑綠色的汁液卻沒涌出來,反而流得更少。 “承禎小心!”廣成真人大聲提醒。 徐承禎也覺出不對了,只見那張殘破的人臉掛著詭異的笑,一點點隱沒在干枯粗糙的樹干中,很快又在頭頂丈許高的地方完好無損的冒出來。 就是這一愣的工夫,手中的劍竟然深陷在樹中,怎么也拔不出。 他剛要棄劍,猛然聽到瀾靈素的驚叫聲,回頭見她被幾根藤蔓纏住,“嗖”的一下就甩進了樹冠深處。 徐承禎已然清楚自己犯了錯,不過一切的向上追去,雙腿忽然被藤蔓勾住,旁邊粗壯的枝杈猛地抽在身上,凌空將他打落在地。 他胸口氣血翻涌,再抬頭時,眼睜睜看著瀾靈素正被塞進那張人臉中,一只手兀自還在掙扎揮舞。 只是眨眼的工夫,她整個人就被吞沒不見了。 碩大的樹身一陣搖晃,通體紅光籠罩,腳下的根莖紛紛破土而出,震得地動山搖。 樹身詭異的扭曲著,上面的樹冠縮成一團,后面卻不住拖長,腥氣撲鼻欲嘔。 片刻間,紅光消散,姜尤已全然變了樣,下半身是覆著金色鱗片的盤曲蛇腹,上面則是孔武健碩的人形,那張臉仍然長在小腹間,但五官的輪廓卻比之前更加清晰可辨了。 “血靈珠,嘿嘿嘿,這丫頭居然把它吞了……嗯,還差一點。”他轉向徐承禎,得意冷笑,“你們兩個小東西,來得還真是時候。” 徐承禎冷眸回望,吐出喉嚨里的淤血,起身沖幾名宗主恭敬行禮:“弟子有負師門,此戰之后若還能保住性命,任由師尊和各位真人處置。” 廣成真人畢竟是做師父的,聽出他話里有話,但沒明說,接口道:“承禎,事已至此,不可再硬拼,保住天權一門的血脈,臥薪嘗膽,再圖將來。” 其余的人也跟著催促徐承禎快走,卻發現他一雙瞳子忽然便變得血紅,雪白的顏色從兩鬢蔓延到每一根頭發。 緊跟著,他身后奓開九條白綾般的長尾巴,在半空里飄舞。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徐承禎已經縱身躍起,毫無顧忌的撲向那張人臉,半空中靈狐般躲開姜尤抓來的手,從他巨大的臂膀下竄過去,雙手直插人臉的眼窩。 姜尤撤身閃躲,用另一只手擋住這一擊,掌心登時留下數道鮮紅的血痕。 “哦,這世上還有九尾,好久沒見過了。” 他腰間的人臉略顯驚訝的蹙了下眉頭,隨即又呵聲哼笑,上身晃了晃,從肋下生出兩叢張牙吐信的蛇頭來。 徐承禎瞳孔的血紅色已經在眼眶中漫散開,唇角也挑起異樣的淺笑,依舊毫無懼色的撲向人臉。 姜尤肋下的蛇頭群起而攻,將他圍堵的密不透風。 徐承禎左右周旋,伺機反擊,接連斬斷了幾顆蛇頭,但始終攻不到人臉近處,身手也漸漸遲緩下來。 姜尤卻好整以暇,蛇頭源源不絕地生長出來,終于抓住了破綻,一口咬住對方的肩膀。 肩胛碎裂劇痛讓徐承禎長聲嘶嚎,緊跟著腿骨也被咬斷。 那張人臉在蛇頭的尖牙利齒后獰笑,可即便失去了反抗之力,對方卻沒有半點放開他的打算。 “瞧來你還欠些火候,不過,能和本尊斗到這一步也算少見。罷了,就讓這幾個自命不凡的老東西沾你的光,瞧瞧本尊的真身。” 姜尤攤開手,巨大的掌心中竟是一只素白色錦袋,上面用金線繡著淡客晴雪。 那分明是瀾靈素的乾坤袋! 徐承禎陡然醒悟,暗沉一股真氣,用僅剩的左手射出去。 盡管悄無聲息,可傷重之下還是失去準頭,離乾坤袋差了半寸。 姜尤像早有所料,連防備的意思都沒有,隨手將一拋,半開袋口中飄出一顆冰藍色的石頭。 “這塊魂晶連本尊都不知丟在了哪里,沒想到也在那丫頭身上,真是省去了不少工夫,哈哈哈。” 大笑聲中,那張人臉倏地把那顆石頭吸了進去。 霎時間,崩塌聲震耳欲聾,天地都仿佛顛倒了過來,熾烈的光烈日般晃得眼前一片白茫茫,氣浪洶涌而來,人像是颶風中的茅草,不知身在何處。 許久,一切又歸于沉寂。 徐承禎恍惚睜開眼,看到的是崩塌了大半的山峰,師尊和其他幾位宗主,以及天權派所有的宗廟法壇都已蕩然無存,只有行將熄滅的鼎爐還立在那里,勉強將他擋在懸崖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