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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mama不明白,將何婉儀的手慢慢捂在手心,小心斟酌著道:“鄭夫人瞧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以后的日子又哪里不好?便是縣令夫人,眼見著要生孩子了,若是個小子,這以后也不愁了,都瞧著挺好的,倒不知哪里苦了。” 何婉儀嘆道:“這便不苦了?”說著搖搖頭:“我覺得是苦透了,不過是掙不過命,只能忍著罷了。” 宋mama一臉莫名,何婉儀也沒想她能明白,拍了拍她的手道:“mama去睡吧,鬧了一回,我也乏了。” 宋mama只好道:“便是姑娘心里不痛快,要發作,也得慢慢地發,到底有了五姑娘,不好這般不管不顧的。” 何婉儀胡亂點了點頭,宋mama無奈,又不敢再說,只好起身吹滅了燈,往外頭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何婉儀一個人躺在床上,雖渾身疲倦,卻覺得心里再沒有這般平靜過。不必再時時刻刻的計較,這賢婦該怎么做,心里仿佛卸下了重擔,只覺得整顆心都要飛起來了。 相較于何婉儀難得的自在,朱兆平卻是徹夜難眠,躺在床上左右翻轉,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時想得明白,一時又糊里糊涂,他本以為這后宅里的女人,便是套著一層畫皮,剝了去也就見著了真面容,可眼下卻不敢這么肯定了,似那位朱大嫂,不就跟條美人蛇一般,蛻了一層皮又一層皮后,竟還套著一層皮。 朱兆平長長地嘆氣,想起方才何婉儀對他的那些質問,不覺沉下心來。 他真不知道那位朱大嫂待他似有不同嗎?當然不是,他雖魯直,卻也有所察覺的。但是他卻想得簡單,不都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嘛,他只好好當著那無情的流水,自也不必理會那落花怎么個有情。至于那落花會不會因情生恨,朱兆平還真個兒沒想過。 只是今個兒鬧了這么一回,以往那些只覺得擾人心煩的事兒都湊在一處,朱兆平才漸漸覺得心驚了起來。可不是婉娘說的那些話,但凡她是個心里想不開的,憋不住的,當即鬧出來,不說她自己個兒要遭罪,怕是依著他的性子,也要覺得她小題大做了。 這般想著,朱兆平便睡不下去了,從床上下來到了門口,打了門只覺冷風倒灌,凍得他直打寒戰。正屋里卻已經熄了燈,朱兆平無奈地在冷風里打了一會兒哆嗦,只得把門重又關上。 可他還是睡不著,他一點一點的想著,一點一點的覺得心驚。若是當初婉娘沒忍著,一件事挨著一件事地發作,鬧來鬧去的,依著他的性子,他們二人就只會愈發的疏離,夫妻情分漸冷,又哪里去說夫妻恩愛,白頭偕老之言呢? 朱兆平瞪大了眼,直瞪到雞叫三遍,將要天明,才昏昏沉沉瞇了一會兒,便有丫頭過來敲門,喚他起床。 腦子里疼得厲害,眼下又掛著兩團青黑,朱兆平搖搖晃晃走出門,倒把宋mama嚇了一跳,忙叫人去燒了一壺菊花人參茶來給他喝。 朱兆平揉了揉眼,拔腳就往正屋里去,嘟囔道:“我去看看婉娘。” 宋mama忙上前攔下,臉上似有不安,可嘴上的話卻是說得利索又硬氣,道:“奶奶昨個兒受了驚,又累了一場,這會兒還沒起身,四爺若是無事,不如由著奶奶去。她自打生了五姑娘身子骨就沒以前利索了,四爺瞧著五姑娘的面,可萬不能生了惱才是。” 朱兆平一愣,雖肚子了有千萬句話要說,腳下卻是停住了,嘆了嘆道:“也好,叫她好生歇歇。” 等著朱兆平去西廂吃早飯,宋mama火急火燎地就跑進正屋叫何婉儀起床。偏何婉儀怎么也不肯應,只將身子翻了個身,眼皮子動也未動。 宋mama沒法子,到底也心疼她昨晚上吃了苦頭,便搬了張凳子守在門外,提防著朱兆平吃了早飯再折身回來。 因著朱兆平衙門里頭還有事要交接,在廡廊外等了又等,只不見何婉儀起來。偏宋mama跟只攔路虎堵在門口,又不許他進去,沒法子,只好交代宋mama等人小心伺候,便出了二門,帶著茗雙往外去了。 何婉儀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睜開眼,只覺得心平氣順。 玉葉見她終于醒了,歡喜不迭,忙叫人燒了熱水送進來,親自服侍著何婉儀泡了一回澡。 何婉儀只覺渾身舒坦,又命玉葉將前些日子置辦的新衣拿來換上,等著穿戴妥當,愈發覺得神清氣爽,自以為她這幅模樣,才真正算的上脫胎換骨了。 才坐下用飯,宋mama手里拿著一封信從外間走了進來,瞧見何婉儀先是一喜,等著人到了跟前,出口卻是好一頓埋怨,只說何婉儀不該由著性子耍脾氣,倒叫她跟著擔驚受怕,唯恐朱兆平惱了。 何婉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等著宋mama嘮叨完了,問道:“mama手里拿著什么?” 宋mama這才想起這封信,忙說道:“是縣令夫人叫人送過來的。” 何婉儀雖知凌氏過得也不容易,可一想到她草菅人命,隨意縱火,心里卻覺得尤為膽寒,故而遲疑了片刻,才伸手接過了那信。 信上寥寥數句,何婉儀一字一字看過后,一早上都洋溢著的松快盡數消散,腹中開始隱隱作疼,叫她忍不住皺起眉來。 宋mama擔心道:“可是出了什么要緊事兒?奶奶的臉色怎的這般差勁?” 何婉儀搖搖頭,片刻后說道:“叫人去衙門里送信,若是四爺得了空,叫他往家里來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