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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宿握著刀道:“砍腿吧。” “那還不如砍我的頭!” 段青泥一聲大喊,牽動了心口,頓時低頭悶咳起來。這一咳還止不住,他蜷起身子,整個人微發著抖,一度近乎脫力。 玉宿怔在一旁,望著他的背影,猶如薄紙一張,隨時可拿刀扎透。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玉宿看著段青泥,又瞥了眼手里的刀。面對奄奄一息的獵物,直接下手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在他過往的經歷里,沒有任何停頓的必要。 但他沉默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你需要什么?” 段青泥身形一頓,艱難地偏過頭,很快便明白玉宿的意思。 他會輕功,能自由穿梭于山林,找來急救用的東西。 “針,線……還有藥,越多越好。”段青泥望向天外,一片大雨滂沱,“你真的可以嗎?” 玉宿沒有回答,轉身離開石洞,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段青泥深吸一口氣,一邊簡單給小腿止血,一邊慶幸地想:看來關鍵時刻,機器人也不是毫無用處…… 然而,半炷香后。 玉宿晃悠一圈,濕淋淋地回來了。 “請問,這.位.大.哥……” 段青泥雙手顫抖,擰著兩圈縫麻袋的粗線,哽咽道:“……我是豬皮嗎,傷口用這玩意兒縫?” “……” 玉宿想說,還是砍腿吧。 可看段青泥疼得抽氣,眼圈兒都紅了一片。他想了想,只好道:“我再出去找。” “不、不用了。”段青泥連連擺手,然后扭過頭,看他弄來的其他東西。 ——兩人如今所在的位置,遠遠超出山門結界之外,落于一處偏僻無人的小山頭上,已不屬于長嶺的巡邏范圍。 玉宿方才一來一回,又游走于各間宮殿尋物,想必也十分不容易。 反正縫傷口是行不通,但他帶回不少的藥,其中有些也是管用的。 段青泥在里面挑挑揀揀,好不容易選出幾樣,再一翻又發現沒有紗布。 他抬眼去看玉宿,玉宿也望著他,表情竟有幾分局促,像頭一回做這樣的事,說不出的笨拙生疏。 段青泥一下沒忍住,輕聲笑了起來,直把玉宿笑得一陣愣神——這人腿都壞了,流一地血,居然還笑得出來。 忽聽嘶啦一聲,段青泥低著頭,麻利地撕開衣袖,沾了藥給小腿包扎,處理傷口的手法十分嫻熟。 而玉宿在對面,發絲低垂,一雙雨水淋濕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看,彼時籠上一層迷蒙的霧靄。 “你以前怎么過來的?”段青泥突然問道。 玉宿:“?” 看他的樣子,是完全沒有自救的習慣。先前的箭傷也是,處理手法極其潦草,一不留神就可能丟命。 段青泥道:“你沒想過自己會死嗎?” “死?” “人受傷,就會死。”段青泥擰眉道,“這么簡單的道理不懂,你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玉宿的目光微動,但除此之外,沒有一點多余的反應。 好像在他冰冷的眼里,根本沒有死亡這一特殊的概念。 “算了算了,跟你說不通。” 段青泥搖了搖頭,無奈嘆了一聲。剛要側身躺下的時候,玉宿卻淡淡開了口:“以前有一個人,問過我一樣的問題。” “???” 段青泥聞到瓜的味道,八卦的耳朵悄悄豎了起來。 玉宿卻不說話了,回過頭,望著石洞外密密麻麻的雨點。 “把話說完啊!”段青泥像被貓抓了一樣,湊上去追問道,“他問一樣的問題,然后呢?……你是如何回答的?” “然后……” 玉宿驀地轉過臉來,一副幽暗濕冷的五官,陰戾且無絲毫的生氣。 自他手中匕首滑落,錚的一聲利響,震顫整個漆黑的石洞。 “他死了。”玉宿一字字道。 段青泥瞳孔一縮,身體不自覺地后仰,卻發現石洞太窄了,自己根本無路可退。 他睜大雙眼,徑直瞪著玉宿,兩人目光毫無顧忌地碰撞。 就在這一片沉寂的生死關頭。段青泥倒抽一口氣,伸手捂住心口,忽然嚇出了一個嗝。 “嗝……!” 作者有話要說: 玉宿,敢嚇你老婆,等著被雷劈吧 第25章 睡著了 【“八年了,你一直困這墳莊里頭,難道從沒想過逃出去?” 高聳幽暗的石墻,深不見底的角落。四周皆是一片森冷潮濕,照不進一絲外界的光線,連空氣也飄蕩著一股鐵銹的腥味。 一只布滿傷痕的纖細手臂,攀著鎖鏈狹長的空隙,緩緩從牢籠深處探了出來。 “石無棱可不講父子感情,他遲早也會殺了你。你當真……一點都不怕死嗎?” 遠在牢籠另一頭,安安靜靜坐著一名少年。 茫茫黑暗中,他抬起空洞的雙眼,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許久過后,他又將目光垂落下去,凝視自己布滿黑斑的手掌,一時竟有些失神似的,不知該如何應答。】 “嗝……咳、咳咳……咳咳、咳……” 玉宿將飄遠的思緒收回,待偏過頭時,段青泥剛打完一嗝,又抑不住地咳嗽起來。 他身體一向極虛,經不起一絲風吹草動,方才實打實的一嚇,確是將整個人都震懾住了,彼時咳得渾身蜷縮,臉色已如紙般泛白,連石洞外的雨聲也一并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