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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高嫁在線閱讀 - 高嫁 第40節

高嫁 第40節

    既然是為楊峰清等人接風洗塵,這頓飯的主角自然是他們。

    剛見面時大伙都情緒激動,沒來得及細問京城那邊發生的事,現在到了飯桌上自然是一邊吃一邊讓楊峰清他們說說這次的遭遇。

    聽到楊峰清他們吃了許多苦頭,陳夫子自是痛心不已,柳春生等人也紛紛把菜讓他們面前推,讓他們多吃點,把身體給補回來。

    一頓飯吃完,眾人收拾收拾各自歸去,楊峰清隨著陳夫子歸家。

    師徒倆獨處時自然又是紅了一通眼眶,哭過之后楊峰清才說起自己對寇世子身份的猜測,討論起平西王這節骨眼上把獨子送到鶴慶書院來的深意。

    要是太平盛世,藩王的兒子游手好閑、不學無術完全沒問題,只要多培養些得力的屬官就可以了;可若是平西王有另外的打算,對唯一的兒子就該是不同的要求了!

    陳夫子聽得眉頭一跳。

    楊峰清是他的得意門生,學識和能力都遠勝于許多同齡人,于時局的判斷上更是非比尋常。

    這次他會在京城栽跟頭,也不過是因為過不去良心那一關以及錯估了京城那些權貴的猖狂而已。

    聽說楊峰清曾在鶴慶先生那邊得知過寇世子的名諱,陳夫子站起來在屋里一個勁地轉悠。

    他心情非常復雜,過去他與鶴慶先生都是堅定不移的削藩黨,提過不少遭人恨的建議,天底下沒幾個藩王不恨他們。

    后來鶴慶先生要來西南這邊辦書院,他心里還有點忐忑,不知平西王會不會記恨他們當年為削弱藩王勢力所提的那些建議。

    后來書院相安無事地開起來了,他的一顆心也慢慢安定下來。

    平心而論,平西王確實是位雄主,他們書院出去的人在別處可能吃苦頭或者坐冷板凳,到了平西王麾下卻都能各得其所、各展其才,可以說平西王極善用人也極為重視讀書人。

    可是陳夫子是讀著圣賢書長大的,忠君那一套幾乎烙進了他骨子里,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可能隨著某位藩王造反。

    或者說,他們讀書人很少會有造反的想法,如果可以不打仗當然是最好永遠都別打仗。

    陳夫子轉悠了幾圈,才停下腳步,轉頭定定地看向自己的愛徒:“你有什么打算?”

    他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一輩子除了教出了幾個令他非常滿意的學生之外,做過的事著實乏善可陳。

    他算不得什么有名的人,自然也不甚擔心自己會遺臭萬年,可楊峰清年方弱冠,一輩子才剛起了個頭,他想聽聽楊峰清自己的想法。

    楊峰清早就跟著陳夫子站了起來。

    聽陳夫子這么一問,楊峰清說道:“老師,我想試試看。”

    他的目光堅定,顯見已經下定決心要走自己選好的路。

    如今滿朝昏昏,根本沒有他們施展的地方,也根本沒有聽他們說話、聽百姓悲鳴哀喊,難道他們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陳夫子唇動了動,本想勸上幾句,又想到過去大半年的絕望與悲痛。

    即便他們有著改變天下、改變朝廷的志向又如何?

    有太多人不愿意改變了,光靠他們讀幾本書、講幾句道理,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陳夫子說道:“罷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楊峰清拉著陳夫子坐下,問起姜若皎的來歷。

    他記得西南有名的世家大族之中并沒有姜姓,連平西王麾下也沒幾個姓姜的得力之人,怎么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與寇世子這般親近的人?

    這樣一個連陳夫子都夸贊的少年,以前怎么會默默無聞?

    陳夫子倒是沒琢磨過這事兒。

    他擰著眉說道:“山長對外說世子與阿矯都是他的遠親,別的卻是只字未提。經你這么一說,阿矯的身份確實值得注意。我這大半年來纏綿病榻,卻是沒怎么了解過外面的事,知道的也不比你多。”

    楊峰清靜靜聽著。

    陳夫子起身取出姜若皎謄抄過來的文稿,把它們給了楊峰清。

    “不管怎么說,阿矯的才識確實出眾,你看看他的文章就知道了,見解非常獨到,時常能想人所不能想,碰上民生問題還能提出可行性頗高的解決辦法。”陳夫子語氣里并不掩飾對姜若皎的贊賞。

    路并不是一個人走出來的,既然楊峰清有心想要投入平西王麾下,那必然得多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楊峰清接過陳夫子給的文稿,在陳夫子的安排下到隔壁歇下。

    另一邊,姜若皎兩人一起回了青云舍。

    對于那位長得清逸俊朗的楊師兄,寇世子始終有點耿耿于懷。

    他暗搓搓地試探起姜若皎對那位楊師兄的觀感。

    姜若皎現在已經知道寇世子是什么德性了,寇世子尾巴一翹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姜若皎笑瞇瞇地夸道:“楊師兄才學過人,又有俠義心腸,文章寫得好不說,遇事還敢于挺身而出,著實是世間少有的好男兒。”

    寇世子一聽就不高興了。

    他可沒聽過姜若皎這么夸他,怎地夸起別人來又是夸才學,又是夸心腸,還說什么世間少有。誰不是世間少有的啊,上哪找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來?

    寇世子心里酸溜溜的,不樂意地說道:“你怎么能這么夸別的男人!”

    姜若皎道:“你問起了我才說的,你不問我怎么會說?”

    寇世子冷哼道:“我不問,你就在心里偷偷夸了!”

    他就知道,她肯定喜歡楊峰清那樣的!

    聽別人說,今天的接風宴還是她提議的,她表現得老積極了。

    以前她和楊峰清可都沒見過面,一見面就這么熱忱,顯見是非常喜歡楊峰清。

    他要是不管不問,她一準在心里偷偷想那家伙的好!

    姜若皎抬眸看他,笑吟吟地道:“我就是在心里偷偷夸了,你又能怎么樣?”

    寇世子對上姜若皎那笑意盈盈、清亮照人的瞳眸,知曉她肯定是在嘲笑自己的小肚雞腸,頓時惱羞成怒地一把抱住姜若皎說道:“不許想,你要是想了,我就多記幾筆賬。注意點,你已經欠老多了,沒個十年八年都還不清!”

    他放完狠話又覺得還不夠,又扣緊姜若皎的腰俯首親了上去。

    恨不能把姜若皎吞進肚子里藏起來的那種親。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依然小學雞的世子.jpg

    第 46 章 [vip]

    寇世子耍起橫來, 姜若皎也招架不住,只得回抱住他由著他親個夠。

    寇世子把姜若皎的唇咬得微微泛紅,離開了一看, 只覺比什么胭脂的顏色都好看。

    他沒親過別人,卻莫名覺得這樣干凈柔軟的唇才最好親,要是抹上口脂的話吃上去可能就沒這個滋味了。

    姜若皎察覺寇世子盯著自己嘴唇直看,怕他興頭又上來,抬手把他給推開了。她說道:“你少在書院里胡來。”

    寇世子不高興地道:“我們都定親了, 怎么總弄得跟偷人似的!”

    姜若皎道:“哪怕成了夫妻, 也不會一天到晚親給別人看。”

    寇世子想想覺得也是,要是被別人看見了姜若皎被他親起來是什么模樣的, 他肯定也不會舒坦。他都是定親后才敢親上去的,別人憑什么看啊?

    寇世子勉強接受了姜若皎的說法:“算你說得有理, 下回我會注意。”不過一想到自己和姜若皎背著別人偷偷親來親去,他一顆心立刻又活泛起來, 興致勃勃地道, “都說妻不如妾, 妾不如偷,我們這么偷人倒是更好玩了!”

    姜若皎就沒見過寇世子這么混賬的人, 這家伙總能三言兩語把人給惹毛了。哪有人對自己未來的妻子說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她氣道:“這話不是還有后半截嗎?”

    寇世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后半截?”

    姜若皎沒忍住踹了他一腳:“后半截難道不是‘偷不如偷不著’?你以后離我遠點, 豈不是更好玩!”

    寇世子沒想到她連這種話都懂,也顧不得被踹疼的腿了,追上去就問:“你聽誰說的這種渾話?以后不許聽他們講這些話知道沒?”他還以己度人地揣度了一下姜若皎和柳春生他們相處時的情形,氣急敗壞地警告道, “他們湊一起講葷笑話的時候, 你不許在旁邊湊熱鬧, 不該聽的一句都不許聽!”

    姜若皎氣樂了:“看來世子經常和別人湊一起講葷笑話?”

    寇世子漲紅臉道:“才沒有,我沒講過這種東西,都是別人在講。”他以前不太懂男女之間的事,可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說自己不懂,他們講了葷笑話他就跟著笑,他們念yin詞艷曲他也跟著樂呵。現在一琢磨,姜若皎現在可是女扮男裝,要是有人對她講這些東西怎么辦?他攔著姜若皎不讓她回房,一臉嚴肅地非要她作出保證不可,“你不許聽知道沒?”

    姜若皎道:“我們平日里都在討論課上遇到的問題,哪里會講那樣的話題?”瞧見寇世子那緊張模樣,她忍不住反唇相譏,“我們可沒有結伴去過拂柳樓那樣的地方,聚一起既不會喝酒也不會找人彈唱助興。”

    寇世子砸吧一下她的話,總覺著里頭有一絲絲酸味。他頓時喜上眉梢,樂滋滋地道:“你既然這么在意,我以后再不去那些地方就是了。”

    姜若皎咬牙道:“誰在意了?”

    寇世子道:“在意就在意,在意一下又不丟人!你看看我,在意就會說出來,從來不藏著掖著。”寇世子見她瞪著自己,忍不住又親了親她的唇,只覺怎么親都親不夠。他口里還嘀咕,“以前我還不想承認我喜歡你這母老虎呢,現在不還是老老實實承認了。”

    眼看寇世子還要大說特說,姜若皎踮起腳往他唇上啄了一下。

    寇世子立刻就沒聲了。

    姜若皎繞過他回了房。

    寇世子老半天才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自己竟又著了姜若皎的道,這母老虎老是用這一招,居然用不膩!他對著姜若皎的房門嚷嚷:“你等著,下次再用這招可就不靈了,你趕緊再想想別的招數!”

    姜若皎才不理他。

    兩人鬧鬧騰騰又是一天。

    第二日楊峰清回了趟家,給楊婆婆添置了不少東西。

    他父母去得早,是祖母含辛茹苦地把他養大,這會兒祖孫重逢,楊婆婆拉著他的手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楊婆婆口里這么說著,也沒問他大半年為什么不回家,只問他想吃點什么,她給他做去,吃好了再回書院去。

    楊峰清見自家祖母里里外外地張羅,也跟在旁邊幫忙。

    祖孫倆人一起吃了頓飯,楊婆婆才拉著楊峰清的手說道:“你在外頭要聽夫子他們的話,莫要辜負夫子他們的期望。我這把老骨頭沒什么要緊的,你不用惦記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楊峰清一聽就知道他祖母其實猜出了什么,只是裝作什么都沒聽說而已。

    自己孫子自己知道,書院離他們家不過兩個時辰的路途,他祖母肯定清楚他在忙都不會大半年不回來一趟。

    也許她幾次去書院、托人給他捎東西,都是想從旁人的只言片語里得知他的死活而已,只要其他人僅僅是面色為難,而不是悲痛難抑,那就是他還活著,還沒有噩耗傳回來。

    天下大勢怎么變化,與她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又有什么關系呢?

    她只想確定她的孫兒是不是還活在這世間。

    事實上尋常百姓所求的,也不過是闔家平安、家有余糧而已,要是能順順當當地生兒育女、娶媳嫁女,那就足夠讓人不勝歡喜了。

    楊峰清回握住楊婆婆的手說道:“您放心,我會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會過上好日子。”

    楊婆婆不舍地送楊峰清到村口。

    楊峰清背起竹笈騎驢回書院去。

    他的驢子在這大半年里被同窗輪流喂養,又不必馱著他到處走,瞧著倒是肥壯了不少,襯得他的身形越發清瘦。

    楊婆婆站在村頭的大樹下看著一人一驢走遠,心里既有孫兒平安歸來的歡喜,又有孫兒再次離家的心酸。等到再也看不見孫兒的身影了,她才背過身去揾了把淚,決定再去多采些秋茶,回頭多擺幾天茶攤攢些錢給孫子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