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29節(jié)
姜若皎娓娓說道:“真正的朋友,肯定能明白你的苦心。他被流放固然難受,可你要為了他下苦功夫讀書上進又能輕松到哪去?任誰聽了都只會為世子這份至誠動容,那汪鴻才知曉了也只該備受感動,哪可能會怪你?” 寇世子本就是個容易被說動的,聽了姜若皎有理有據(jù)的一番話后只覺豁然開朗,麻溜說道:“我聽你的!” 姜映雪在旁聽得瞠目結(jié)舌。 寇世子卻感覺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他平日里只喜歡畫畫,在這些事上一向沒自己的主見,汪鴻才他們也不會給他分析這么多,姜若皎卻總是會把事情明明白白地講給他聽。 寇世子屁顛屁顛地跟在姜若皎身邊說道:“我隨你一同去見我娘。” 姜若皎沒有拒絕。 一如寇世子所說的那樣,他若是不喜歡她,盧氏對她也不會有多少喜歡。 與平西王太妃以及平西王不一樣,盧氏約莫是個比較感情用事的人,要不然寇世子這個當(dāng)兒子的也不會是這種性情。 三人一同前去拜見盧氏。 盧氏對姜若皎的觀感很復(fù)雜,最主要是嫌棄她出身太低,配不上自己兒子;接著又覺得還沒成婚她就把兒子的心籠絡(luò)過去了,她這個當(dāng)娘的心里不免又有些泛酸。 這次姜若皎在訂婚后第一次來拜見自己,盧氏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中午頭面都換了幾套,到人來了府上才堪堪搭配好。 等聽說姜家姐妹二人先去了太妃那邊,她喝著茶都覺得沒滋沒味,總感覺自己倒像是要見婆婆的那個。 這會兒聽說姜家姐妹終于往這邊過來了,盧氏叫人換了壺新茶,不好叫姜若皎姐妹倆發(fā)現(xiàn)自己等候已久,免得讓姜若皎覺得自己很看重她。 結(jié)果有人悄悄來報說自家兒子也跟來了。 盧氏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暗恨自己怎么生了個這么沒出息的兒子! 還沒成婚就巴巴地往前湊,他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看重這姜氏女是不是? 有寇世子陪同在側(cè),盧氏自然不好多說什么,客客氣氣地接待了姜家姐妹二人。 都這樣了,她還不時要被寇世子在旁邊拆臺,簡直氣得肝疼。 臨近開宴時分,盧氏率先起身去忙活,讓寇世子一會自己帶著姜若皎姐妹倆過去,瞧那背影竟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估計是她自己也受不住她慣出來的寶貝兒子。 寇世子想起今兒這家宴是為樊延開的,心里不免有些不樂。 他領(lǐng)著姜若皎在府里轉(zhuǎn)悠了一圈,挨個給她介紹府里的方位,直至拖到不能再拖了,才慢騰騰地帶著姜若皎前去吃席。 姜若皎也不戳穿寇世子那點不甘不愿,領(lǐng)著姜映雪落落大方地入席。 寇世子挨著姜若皎坐下,目光落到樊延身上,眼底不由迸出些火花來。 樊延看了寇世子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平西王道:“在這之前你們都見過面,我也不多做介紹了。”他轉(zhuǎn)頭看向盧氏,叮囑道,“以后阿延改口喊我一聲義父,喊你一聲義母,你以后要把阿延當(dāng)親兒子看待,瑞哥兒有的,也該有阿延一份。家中諸事都是你cao持,以后不要忘記家里多了一口人。” 盧氏覺得平西王與自家兒子果真是親父子,早前兒子還說要她把姜若皎當(dāng)親女兒看,如今平西王又說要她把樊延當(dāng)親兒子看。 說的話都一模一樣,能不是親父子嗎? 盧氏說道:“夫君放心,我不會忘的。”她朝著樊延笑了起來,“阿延以后只管把王府當(dāng)自己家,休沐時多回來住住。” 樊延恭敬應(yīng)下。 不管寇世子樂不樂意,這場家宴都其樂融融地進行著。到家宴結(jié)束,姜若皎姐妹二人起身辭別,寇世子終于坐不住了,表示自己要送姜若皎回家去。 平西王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留樊延下來說話。 寇世子見樊延這么得平西王看重,心里又有些不甘。他送姜若皎姐妹倆出了府,忍不住問姜若皎:“我去鶴慶書院讀書,能比樊延厲害嗎?” 姜若皎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世子不必和別人比較。” 寇世子還有那么一點自知之明,很是失落地說道:“我也就畫畫還拿得出手,可父王又不喜歡這個,他覺得我畫畫是不務(wù)正業(yè)。” “誰也不是生來就什么都會的。”姜若皎寬慰道,“總得先去試一試,才知道自己有沒有天賦、能不能做成。既然世子已經(jīng)好全了,我們過兩日便出發(fā)去鶴慶書院吧,省得你知曉了汪鴻才的起解日期心中煎熬。世子這般重情的人,不能去相送一定特別難受吧?” 寇世子深以為然,恨不能將姜若皎引為知己。他把姜家姐妹二人送回姜家食肆,才依依不舍地回府去。 姜映雪等他走遠了,忍不住問姜若皎:“……阿姊,他一直是這樣的嗎?” 以前姜映雪只覺得寇世子橫行霸道,做事十分囂張,有事沒事就來sao擾她們。 現(xiàn)在看著寇世子這副姜若皎說什么就信什么的模樣,總覺得自己以前認知里的寇世子是假的。 姜若皎道:“應(yīng)該是。” 寇世子若不是這么好騙,也不會到現(xiàn)在都還真心把汪鴻才這樣的人當(dāng)朋友。 汪鴻才可以利用寇世子這種性格,她當(dāng)然也可以。 就是不知道汪鴻才知道了會是什么表情。 作者有話說: 皎皎:放心,他知道后一定會很感動 汪鴻才:我謝謝你全家!!!!! 第 32 章 [vip] 既然要出門求學(xué), 姜若皎得提前收拾行囊,接下來兩日她都在陸續(xù)添置些方便好帶的日常用品。 平西王太妃幫她準備的衣裳很齊全,都是比照著鶴慶書院那些個生員的衣著來做的, 只是尺寸做得略顯寬松,再配上方便好用的束胸,旁人也就不會注意到她是女孩兒。 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沒什么關(guān)系,她們兩個可都是鶴慶先生特意開后門放進書院的,旁人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鶴慶書院不許帶仆從, 大多數(shù)事情都得親力親為, 寇世子也不知能堅持多久。 姜若皎正想著,寇世子就來了, 寇世子找到她就一屁股坐下,看著她在那收拾那小小的竹笈。 讀書人出去求學(xué)或者趕考, 背的都是這玩意,里頭可以放兩三套換洗的衣裳以及洗漱用品、書籍筆墨等等, 個頭不大, 容量卻不小。 寇世子眼瞅著姜若皎把竹笈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外頭看起來卻依然是個小巧玲瓏的竹笈,不由和姜若皎埋怨起來:“你這個就很方便, 不像我娘,非得收拾一堆東西, 我瞧著幾口大箱子都收不住了,趕緊溜出來緩緩。她怎么什么都要往里塞呢?我?guī)襄X,缺什么在那邊買就是了,那么大一個書院, 水陸交通又方便得很, 還怕買不著要用的東西嗎?” 姜若皎聽著寇世子的抱怨, 心里卻想到了自己早逝的父母。若是他們沒有撒手人寰,興許她執(zhí)意要出去求學(xué)的時候他們也會這樣忙忙碌碌地替她收拾,總覺得她缺了哪樣都不行。 要不怎么說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哪怕只是去一個往返只許大半日的地方,那也是千般萬般的不放心。 寇世子本來埋怨得正起勁,見姜若皎手里的動作停了,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低著頭不言語,登時覺得有些不對。 他忽地想到姜若皎父母不在了。 他慌忙蹲到姜若皎面前仰頭看她,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盈滿淚水的眼。 寇世子哪里見過姜若皎哭,驟然望見姜若皎的淚眼,只覺自己的心也被那淚水浸濕了,又難受又不知所措。他忙抓住姜若皎的手哄道:“你別哭,你別哭啊。是我不對,全是我的錯,你不要哭,以后你嫁到我們家,我一定讓娘疼你。” 姜若皎也不知自己怎么會掉眼淚,可是聽著寇世子在那埋怨盧氏,她的淚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她到底也才十六歲,哪怕一向要強得很,什么事都能自己扛,偶爾還是會想著“要是爹娘還在就好了”。可她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哪怕再難過也不會哭,她要是天天哭天天哭,meimei也會跟著傷心難過,日子還怎么過下去? 聽著寇世子慌亂之下說出來哄自己的話,姜若皎慢慢把眼淚收了起來。 她知他此時此刻應(yīng)當(dāng)是真心的。 他從小生在富貴堆中,又得母親、祖母萬般愛寵,過去十幾年中從未有什么煩惱,哪怕如今平西王這位嚴父歸來對他動輒打罵,他也只是懵懂不解,并沒有真正吃過什么苦頭。 所以他性情之中仍存著幾分難得的天真,認定的覺得好的朋友便誠心誠意想待對方好,自己有的從不吝于分給旁人。許多事雖在旁人看來有些愚蠢可笑,卻是他自己真心想做的。 只是世間男子的真心今天一個樣明天一個樣,女子也只該在當(dāng)下信信就好,誰若當(dāng)真記進心里去了,日后只怕是會傷心透頂。 “我沒事。”姜若皎沒避開寇世子直直望過來的緊張視線,而是輕輕回握他火熱的手掌說道,“世子回去吧,離家前多陪陪王妃。” 寇世子感覺姜若皎的手溫溫?zé)釤幔m然指節(jié)間磨出了薄繭,卻依然有著他沒感受過的溫軟。 他暈乎乎地領(lǐng)著興福走了,回去路上還想著雙手交握的感覺,光是他自己抓姜若皎的手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姜若皎回握他后他的心就開始怦怦直跳,要不是怕姜若皎再哭出來的話他可以握個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寇世子回到王府,不免又去找盧氏,又讓她以后一定要對姜若皎好些,絕對不能當(dāng)那些話本子里的惡婆婆。 盧氏被寇世子三天兩頭氣上一回,都快被氣習(xí)慣了。她說道:“我什么時候苛待過誰?”她自己就是被父母寵著長大的,后來父母給她挑中平西王當(dāng)丈夫,婚后也是順順?biāo)焖鞗]什么波折,頂多也就是嘴上嫌棄幾句而已,哪里真能當(dāng)那種想方設(shè)法磋磨兒媳的惡婆婆。 寇世子說道:“她可好了,我去找她,她還讓我回來多陪陪您!” 盧氏有點疑心姜若皎是不是嫌他煩,才尋這么個由頭把他攆回來。 不過看兒子喜笑顏開的模樣,盧氏又不忍心潑他冷水,只得讓底下的人多準備些寇世子喜歡的茶點送上來,口里念叨道:“去那么遠,還不許帶人伺候,多辛苦啊?要是你受不住千萬別忍著,直接回來就好。照我說,還是找先生上門最好。” 寇世子一想到自己幫不上汪鴻才什么忙,哪有臉再去面對過去那些狐朋狗友?現(xiàn)在他只想趕緊到鶴慶書院去,好好讀兩三年書,好叫平西王對他刮目相看。 到那時汪鴻才的三年流刑也該結(jié)束了,他大可以和姜若皎說的那樣好好提攜一下汪鴻才。 這些想法寇世子卻是不能和盧氏說的,他怕盧氏幫他去給汪鴻才說情,反而弄巧成拙讓他爹大發(fā)雷霆加重對汪鴻才的懲罰。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他娘在旁邊給他說好話讓他爹別打那么重,他爹無一例外每次都下手更狠。 寇世子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旁人能受得住,我怎么就受不住?娘你等著,這次我一定學(xué)些真本領(lǐng)回來!” 盧氏還沒說話,平西王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了進來:“事沒做多少,大話倒是說了一籮筐。”他邁步入內(nèi),見盧氏收拾了一屋子的行李,皺著眉頭說道,“給他帶這么多東西做什么?收拾幾套換洗衣物和些許銀錢就得了,他是去讀書的不是去享福的,別讓旁人把我們平西王府當(dāng)笑話看。” 盧氏說道:“這怎么可以?瑞哥兒都沒離開過家,那邊又不能帶人進去伺候,到時候缺了東西上哪找去?” 平西王看向寇世子。 寇世子說道:“娘,我都說了不用帶這么多東西,到了那邊說不準沒人幫我搬,你收拾這么多口大箱子我哪里拿得動?” 盧氏聽了兒子這番考慮,又覺得很有道理,心里更加不樂意兒子去鶴慶書院了。 這都什么地方啊,連幾個伺候的人都不許帶,那不是平白無故讓人吃苦頭嗎? 可丈夫和兒子都那么說了,盧氏也不好說什么,只得重新幫兒子收拾東西。 平西王雖還有些看不得盧氏這副寵溺兒子的模樣,卻也沒再多說什么,而是拎著兒子去書房說話。 “這次你們能進鶴慶書院,全憑你祖母與鶴慶先生的交情。要是你半途而廢或者鬧出什么笑話來,就是把你祖母的臉面扔在地上踩,”平西王嚴厲地告誡道,“既然是你自己想去的,那就好好學(xué)點有用的東西,別再像以前那樣整日胡作非為。” 寇世子本來還忐忑著自己會不會被罵個狗血淋頭,聽到平西王這番話后倒覺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上許多。 寇世子連忙點頭,表示自己這次是真心想要上進。 平西王見寇世子只字不提他那狐朋狗友,倒覺得有些稀奇。不過寇世子能主動遠離那些個酒rou朋友是好事,平西王也沒再說什么,擺擺手讓他好生準備,明兒一早直接出發(fā)。 第二天一早,寇世子誰都沒帶,牽上毛驢、背上竹笈在盧氏憂心忡忡的注視下出了府。 他一點留戀都沒有,騎著驢兒得兒得兒地去姜家食肆尋姜若皎。 天色還沒大亮,街道上人不多,姜若皎牽著驢出來倒沒引起多少人注意。 她的相貌本就是清秀類型,作小書生打扮后沒半分女子的嬌媚,瞧著便是個清俊秀逸的讀書人,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子瀟灑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