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5節(jié)
她會把姜家食肆好好經(jīng)營起來,日后meimei嫁的人有出息,她便安安心心找個人入贅過日子;meimei要是當(dāng)真遇人不淑,那她也可以把meimei接回家不叫她受委屈。 “我總要讓映雪以后有家可回。”姜若皎心中有無數(shù)情緒涌動,最終只這么說道。 沒有退路的人容易怯懦、容易忍讓、容易受人欺辱,因為她們知道自己哪怕再不甘、再痛苦、再難過,也沒有別的選擇,除了默默忍受之外還能做什么呢? 姜若皎也是失了雙親之后才知世事艱難,她既身為長姐,又是meimei唯一的依靠,自然應(yīng)當(dāng)給meimei留一個家。 柳先生惋惜地看著姜若皎。 姜若皎是她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雖然出身商賈之家,性情卻通透又堅韌,許多事都是一點(diǎn)就通,她們教起來也特別有成就感,每次講學(xué)都忍不住多提問她幾句。 姜若皎退學(xué)的時候她就覺得可惜至極,如今聽姜若皎這么說更是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柳先生何嘗不知道她們這些人哪怕開班授課,能教的也只有家境優(yōu)渥的學(xué)生。 窮人家哪有那么多閑錢把家中的女孩兒送出來念書? 女子不能去參加科舉,也不能去當(dāng)將軍,一般家長送她們出來讀幾年書不過是想增加她們挑選夫婿時的籌碼而已。 就像錦上添花的那朵花,沒它不會怎么樣,有它也只是更好看一些。 窮苦的人家能舉家合力供出一個讀書人來就不錯了,誰愿意把錢浪費(fèi)在注定沒什么出路的女兒身上? 柳先生早已嫁人生子,深知姜若皎說的是對的。 并非所有人都有自己立起來的決心、信心、能力以及機(jī)會,許多女孩子若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家,往往就只能像菟絲花一樣依賴夫家過活。 不自由,更不快活。 柳先生捫心自問,若非自己與平西王太妃連親帶故,怕是也不能來學(xué)堂做這種“拋頭露面”的事兒。 柳先生道:“束脩我收下了,讓她明天開始過來吧。不過該講的規(guī)矩還是要講,明日我會照例對她進(jìn)行考核,若是考得不好我不會讓她進(jìn)我?guī)У陌唷!?/br> 姜若皎聞言喜道:“多謝先生。” 柳先生道:“即便不來學(xué)堂,平日里也要多讀書。”她轉(zhuǎn)身從書架上挑揀出幾本書遞給姜若皎,“這是前些天書商送來給我的樣書,我翻過了,都挺不錯,你拿回去看看,回頭寫些觀感給我。” 姜若皎知曉柳先生是愛惜自己,眼眶微微發(fā)熱。她認(rèn)真地接過柳先生遞來的書,慚愧地道:“學(xué)生這兩年一直沒來拜見過先生,當(dāng)不得先生這般記掛。” 柳先生道:“那以后就多來見見。”眼看時辰不早了,她朝姜若皎擺擺手,“行了,我也該去講學(xué)了,你回去吧。” 姜若皎帶著柳先生給的幾本書離開女子學(xué)堂。 她正邁步往回走,身后忽地傳來一陣馬蹄聲。 姜若皎閃避到路旁,等著那馬兒過去,不想那馬蹄聲在靠近她時卻慢了下來。 姜若皎抬眸看去,只見寇世子騎在馬上慢悠悠地讓馬兒堵住她的去路。 寇世子昨日挨了姜映雪一下,心里還記恨著呢。 剛才他遠(yuǎn)遠(yuǎn)瞧見姜若皎的背影,一下子把她給認(rèn)了出來。 這會兒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寇世子堵住人后勾唇一笑,居高臨下地拿馬鞭敲敲姜若皎的發(fā)頂:“喲,母老虎,我們又見面了啊。” 姜若皎退后兩步,想離寇世子遠(yuǎn)一點(diǎn)。 寇世子雖愛胡作非為,卻也沒聽說過他仗勢欺人、欺凌弱小。 若這位紈绔世子當(dāng)真是那種壞到骨子里的家伙,姜若皎也不敢抄起掃帚追著他打,畢竟平西王府半根指頭都不用動就能碾死她們姐妹二人。 姜若皎見自己手邊沒有趁手的武器,只得抬頭望著寇世子喊道:“見過寇世子。” 寇世子本來就想撩撥撩撥姜若皎,聽姜若皎平平靜靜地朝自己見禮,卻是覺得沒趣了。 對上那雙清凌凌的眼睛,寇世子哼哼兩聲,不高興地說道:“你笑一個給我看看,我就原諒你們姐妹倆的無禮,不然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們。昨天你那小母老虎meimei打我那一下現(xiàn)在還青著呢,小心我回去和我娘告狀。” 姜若皎哪里樂意朝他笑,只說道:“我聽說只有那三歲小孩打架輸了才會找爹娘。” 寇世子一聽,覺得很沒面子。他怒道:“你說誰三歲小孩?” 姜若皎道:“世子自然不是三歲小孩,若非世子心胸寬廣,從不愛向家里告狀,憑我打過世子這么多次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寇世子聽了有些得意,得意完又覺得姜若皎這話不太對。他生氣地說道:“什么死不死的,我們平西王府豈會草菅人命?” 姜若皎道:“是我失言了,平西王府自是不同的。我聽人說在京城有人只是沒及時給權(quán)貴讓路,就讓對方活活碾死在御街上。相比之下,活在我們西南的百姓可比京城的百姓幸運(yùn)多了。” 寇世子卻是沒聽說過這事兒。他說道:“他們當(dāng)真這么囂張?” 姜若皎道:“那是自然,我難道還敢編排京城權(quán)貴不成?我以前對世子多有誤會,聽了這些事才發(fā)現(xiàn)多虧有世子約束我們西南的權(quán)貴子弟,要不然我們怎么能有現(xiàn)在的安寧生活?” 寇世子被姜若皎捧得飄飄然,謙虛地說道:“哪里哪里,我也沒做什么。”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用馬鞭威脅著姜若皎,趕緊把馬鞭收了回去,強(qiáng)做威嚴(yán)地說起了大話,“你往后若是聽說了什么不好的事,只管來告訴我!” 姜若皎只是迫于形勢順毛捋一捋寇世子而已,哪里會把他的話當(dāng)真?她敷衍地點(diǎn)點(diǎn)頭,抬眸說道:“我還要趕回去開鋪?zhàn)樱雷涌梢宰屢蛔屆矗俊?/br> 寇世子如今看她那灼亮的眸瞳,只覺怎么看怎么順眼,當(dāng)下順著她的話讓了路。 姜若皎在心里松了口氣。 如果不是meimei要去學(xué)堂了,她也不會這樣夸捧寇世子。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去了學(xué)堂那邊meimei總會交到朋友,她不可能跟著meimei去赴每一次約。 要是能讓寇世子別再盯著meimei,她多說幾句違心的好話也沒什么。 平西王府治下確實很有一套。 姜若皎回到食肆,與meimei說了明日一早去參加考核的事。 姜映雪聽說還要考核,馬上緊張起來,讓姜若皎給她列個書單,她得臨時抱抱佛腳。 姜若皎摸摸她的腦袋,說道:“這兩年你讀書沒怎么放松過,不必太緊張,照常發(fā)揮就好。” 姜映雪還是讓她幫著挑書。 姜若皎拗不過她,替她選了幾本書讓她好好看。 姜映雪歡歡喜喜地抱佛腳去了。 見meimei這么認(rèn)真,姜若皎心里也高興。她與兩個伙計把店里收拾收拾,才正式開門迎客。 她今天掛了個葷菜牌,要做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看似只是四個rou丸,佐料卻用得不少,林林總總不下十余種,做起來很考驗廚藝,若非老手很少人能把它做得酥嫩好吃。 幾位住在附近的老饕昨日沒等到開門,惦記得緊,今兒沒到飯點(diǎn)就過來了。見店里掛了四喜丸子的牌子,老饕們不由喜道:“姜老板總算愿意做大菜了,照我說姜老板要是天天做大菜,何愁不賺錢?她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平時讓我們試吃的菜就已經(jīng)做得很不錯,偏說還要再練練,可把我們饞壞了。” 還有人問道:“今天做四喜丸子,可是你們東家有什么喜事?” 伙計笑著答:“東家meimei明兒要去學(xué)堂念書了。” 眾人都是一陣恭喜,不管男孩兒女孩兒,能去讀書總是好事。 姜若皎在廚下聽了前頭傳來的賀喜聲,便讓伙計給每個人舀了碗熱湯,送去給眾人先墊墊肚子。 另一邊,寇世子前去與紈绔朋友們會合,問起他們知不知曉京城的事。 有些人從家里聽了一耳朵,見寇世子有興趣立刻拿出來獻(xiàn)寶,直說京城那邊遍地是權(quán)貴,隨便一個公主就占個千畝良田種桃林,更別說別的世家大族了。 這紈绔說起來還帶著幾分羨慕,直說要是自己能有個千畝桃林什么的,那到了春天就可以日日請人來賞花飲酒了。 寇世子本就是少年心性,聽了這話哪還記得什么權(quán)貴當(dāng)街殺人,立刻也跟著羨慕了一下。 他雖有不少錢花,卻沒搞過這么大的仗勢。 寇世子說道:“這有何難,回頭我讓我娘給我劃拉一片地,也種滿桃花去。” “那敢情好!”眾紈绔摩拳擦掌地說道,“到時候我們把美人兒全部請過去,有花有酒,有琴有歌,那日子不知多美!” 寇世子暢想了一番,哪里還坐得住,與眾人小喝了幾杯便回家找盧氏要地去,說要搞片大大的桃花林。 盧氏聽后也不惱,當(dāng)真開始盤算起哪兒的地適合劃給寇世子。 母子倆開開心心地商量著,平西王就從外頭回來了。 平西王見妻兒在那討論得起勁,撩袍坐下問道:“你們在說什么?” 盧氏見丈夫問起,如實說是兒子聽了安寧公主有千畝桃林的事,也想在城外弄一個。 盧氏雖是世家出身,卻是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嫁人后過的又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于外面的事便不甚了解。 照她看來,安寧公主做得的事,她兒子自然也做得。 不想平西王聽了這話,卻是面色鐵青地怒喝:“孽障,給我跪下!” 第 6 章 寇世子挨了頓他爹的毒打,他娘怎么攔都攔不住,只得哭著給他請大夫,讓他躺著養(yǎng)傷。 寇世子恨得不行,只覺自己不是親生的,要不怎么他爹打起他來怎么那么不留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能弄片桃林,京城那些達(dá)官貴人不都這么弄嗎?照他看來,他爹就是想找機(jī)會打他! 寇世子下不得床,狐朋狗友相約來看他,他覺得丟臉不想說自己挨打的原因,只得悶悶不樂地拒而不見。 他翻來覆去地琢磨這件事,最終認(rèn)定是姜若皎干的好事,要不是她說什么京城傳聞,他也不會挨這么一頓打! “等我好了,一定叫她好看!” 寇世子咬牙切齒地暗暗發(fā)誓。 寇世子出不得門,姜若皎的日子難得地平靜了一段時間。 meimei去了學(xué)堂,她每日忙完店里的事后多了不少空閑時間,正好可以把柳先生給的書看完。 轉(zhuǎn)眼到了冬至,學(xué)堂給學(xué)生放了假。 冬至對百姓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家家戶戶都會裁制新衣。 姜若皎一早起來,叫上姜映雪一起祭拜過父母,關(guān)了食肆出去添置新衣。 她們姐妹二人女紅都一般,便都是去外面買成衣或者買布料托人縫制。 姜映雪期待這天挺久了,女孩兒哪有不愛俏的,何況她如今還藏著心事。 只是平時她不好無緣無故地提出裁新衣而已。 這會兒終于盼到了冬至,姜映雪一大早便很期待能早些出門去。 姜若皎見meimei滿心期待,也不耽擱,由著姜映雪挽著她出門。 兩人到了鄰街的成衣店,姜映雪馬上活躍起來,看到喜歡的就拿起來比劃比劃。她給自己挑了幾件衣裳,一臉為難地考慮買哪兩套好。 她今年才十三四歲,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衣裳買多了浪費(fèi),所以添置兩套新衣夠輪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