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才知道，我媽得了尿毒癥，因為怕耽誤我的學習一直不敢告訴我。我爸當初離開武館，不遠萬里跑到江城給別人做武替，當群演，天天瞧著別人的臉色，不過就是因為想多掙點錢。

    他告訴我，好好念書，死都別忘了小陌對我們家的恩情。如果忘記半分，他爬也要從墳墓中爬起來，并詛咒我們田家斷子絕孫。”

    怎么敢忘呢？田文赟擦去眼角不斷滾落的淚水，難受的聳了聳鼻尖。他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而有個女孩在不知名的地方跌倒摔打；他能吃的飽喝的足，是啃著別人的血淚咽下去的。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直到得到那個最高學府的錄取通知書。

    葉司雯等他緩過氣，才開口提了一個不算問題的問題，讓他放松，“當時還有郭鋒在，小陌應該不會把所有的錢都寄給你們，是大部分還是一半，為何沒湊整？”

    “哈哈...”聽到這個問題，旁邊的人果然松弛下來。潔白的牙齒在黑色胡渣中間顯露的更加明亮耀眼，“我當年在心里也是這樣推測的，就怕她留給自己的不夠，時時提心吊膽。后來，還是小陌解了我疑惑。她每次拿到錢便分成叁堆，她、郭鋒、我家，等后面準備要寄錢的時候，又從自己的那份里面拿出來一半分給我們。從未變過，直到...我找到了她。

    但那會，郭鋒竟然不在她的身邊。”

    “郭鋒是拋...”

    “不。”知道她懷疑什么，田文赟斷然阻止她的猜測。“如果說在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會背棄小陌，包括我。但唯獨不會是郭鋒。”那個人，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看清楚。又或許是，年少時太過聰明，反而誤解了一些東西。所以，他才會早早的和她錯過了。

    “子楓和我那會都不大，見識并不多。也因為關心則亂，他被霍茂才拿出的視頻給嚇住了，真以為我當年為給師傅報仇失手殺了人。他告訴霍家為了和我兩清，不再虧欠我的恩澤，也為了和我這個嫌疑犯脫開關系，讓他們給我改換了身份過往，送我來了榮城。”

    在男人黑著的冷臉中，她抬手撫過他眉頭的川字，輕聲道，“其實，是我讓子楓向他們提出的這些條件。他當時雖不告訴我緣由，只說要陪霍元元前往美國讀書。但我從他的神情中就能看的出來，必是遇上了什么緊急為難的大事，否則，他不會那般傷心難過。”哭的那么凄慘可憐，仿佛是要失去整個世界。

    蕭楠桒抓住她想要放下的手腕，輕輕的貼在臉頰廝磨啄吻，“什么時候知道的？”

    喬陌勾唇，眼中揚起淺淺的喜色，“那天醒來，看到新聞在談論子楓和薛家的關系，我那時就有些犯疑。以當時的情況來看，他剛剛得知自己的身世不久，根本無法那么快的cao作讓薛氏毫無芥蒂的相信他的身份，除非有外力幫他。而那個人，就只可能是你。在你得知我們的關系后，勢必會查詢過我的之前過往。而他，是個非常不錯的切入口。”

    “非常正確，喬喬。”墨色的瞳孔閃過晶亮的喜悅，他在她狡黠的臉蛋上落下重重的親吻。“大嫂與他父親當年同拜一個老師，由她在薛家引出郭鋒的身世再過自然不過。”

    “可是，你怎么會想要幫他？”沒在意臉上的濕潤，她的眼中寫滿微微的疑惑。依他的小心腸，肚雞眼，怎會去襄助郭鋒。

    沒有直接回答她的疑問，蕭楠桒垂下晦暗的眼眸，移開話題，“抱歉，喬喬，是我的疏忽...”

    “噓”玉白的指尖貼上他的唇瓣，她的面上沒有絲毫的責怪。“是今天？”

    他知道對方問的是什么，點了點頭，隨后又被她面上罕見的擔憂刺痛了卑劣的心臟，牙尖微微用力咬上她的指肚，嫉妒不滿的哼道，“你為何總要替他擔心，照顧了他這么多年，現在還要...”

    “呵呵...”銀鈴般的笑聲響徹耳邊，她歡笑的凝視著他臉上越來越來冷的神情。漸漸的收了笑，開口解釋，“當年，你和那位叔叔救人后突然離開，我就趁亂跑出了孤兒院，偷偷溜上了一架綠皮火車。我不知道那趟車要開往哪里，應該在何處下車。但在那趟車上，我遇見了剛剛失去父母不久的子楓。

    他雖姓劉，卻并非劉家的親生孩子，是他養父以前在廣城打工的時候認識他生母，當時她已懷有身孕。只因月份小，人很廋，加上劉家的那個男子是個難得的好人，并不介意她的過往。

    為了躲避霍家，他們回到昭縣農村老家結了婚，在那里生活。可子楓畢竟出生的月份不對，雖說開始用早產糊弄了過去，加上他養父在村里人緣還行，堵住一些謠言碎語。但他那個母親，對他其實并不算好。等他養父意外過世，她就跟著去了，留下被所有親戚嫌棄唾罵的子楓。

    你們都說是我一直在照顧子楓，其實，并非如此。”

    在蕭楠桒鼓勵中帶著疑惑的表情里，她平靜的坦言，“當年，我離開孤兒院時，其實并未找到活下去的方向。”

    感覺身旁倏然僵硬的身體和耳旁傳來的粗重呼吸。她柔順的跌進他的懷里，被人死死的鎖住。清亮的琥珀色瞳孔鎮定的對上男人微紅的眼眶，唇齒間落下堅定的答案。“但我并不想死，因為你。”

    指尖拂過男人濕潤的眼睫，她心中有些難受。不過語氣沒有太大的變化，“是你和他奮不顧身的將我們從大火中救出來，我從未想過要放棄你們的努力。那會心中的所念，也不過是出去看看你們來自的外面世界和劉瑤口中那句‘干凈’。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們，什么樣的行為是無恥骯臟，什么樣的索求才是干凈無暇。”

    “喬喬...”眼中的珠子到底是落了下來，打在柔嫩平滑的手背上。他睜著赤紅的雙眼，痛苦的張了張嘴。“對不起。”

    guntang的熱淚像是燙到她的心底，喬陌沉靜的對上他難過的雙眸，認真的對他開口。“我很小的時候可能埋怨過你和她，為什么會把我丟棄在那座吃人的孤兒院里。可后來，你在大火中救了我，加上看過這世間的種種仇怨糾葛后，我才發現，其實那并不算什么。

    每個人都有他的迫不得已，不過是緣分薄淺而已。就像我從未試圖過去尋找和感謝你與那位叔叔一樣。

    蕭楠桒，如果說我經歷的這些都是為了與你現在相遇，那么，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