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你不要得寸進尺。”

    余舟對此刻這點疼痛可以做到不露聲色，因她早就在任務(wù)失敗以及江聞發(fā)怒時領(lǐng)教過了鴣野堂的刑法各種。

    她一雙愈發(fā)深邃的眼直直看著決明：一個人可以易容多端，眼神卻不會隨之改變。

    決明卻趁其不備反手拔下余舟耳后銀針——他是余舟易容的師傅，對于她的易容術(shù)再熟悉不過，即使余舟不過三月便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那又如何？”余舟開始用道法對抗決明動作，卻不及他修為分毫。

    決明終是解了她的易容術(shù)，幾根細小的銀針被丟在地上，“你休息，可讓費小姐看看你的真容總不為過吧？”

    ——余舟的原本面貌暴露在費琉視野之下，迎著她慌亂避躲眼神的還有費琉的不可思議。

    “余小姐不是......不是去某個寺里削發(fā)為尼......”費琉自語點醒夢中神，削發(fā)為尼可不就是在南華寺，忘塵師太......大有可能就是余舟的法號啊。

    江聞竟為她做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不是只是世交兄妹么？

    一旁的決明倒是幸災(zāi)樂禍：他就是為了此情此景才讓費琉這幾日都在前院里閑逛，余舟回來的亦正是個時候。

    如此一來，余舟心里應(yīng)會自知她并非王爺獨寵之人，不光是余舟，費琉這個處心積慮進了鴣野堂的商女心里也會明白自己幾斤幾兩。

    “費小姐何必訝異，你與忘塵早在選比大典就見過了。世交meimei有難，王爺菩薩心腸！怎么能不幫幫她呢。此事我想費小姐應(yīng)當(dāng)守口如瓶才是。”

    “那是自然，決明大人。我......我還有些醫(yī)書未讀完，王爺若回來檢查必定責(zé)罵，先行告退了。”費琉又下意識給余舟做了個禮便匆匆朝后院去了。

    余舟此刻只覺得自己頭上筋骨針扎般疼痛，臉色難看，整個人都僵在決明面前。

    費琉走遠后，余舟才幽幽開口：“若這是你想看到的結(jié)果，未必是王爺想我看見的。”

    決明卻道：“忘塵師太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這是在幫你，幫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人，王爺也不是非你不可。

    如果說淑華公主是王爺?shù)那嗝分耨R，心頭明月，那你和費小姐以及很多你沒見過、不知道的女子，不過是王爺偶然折下的一枝野花罷了。

    你們應(yīng)自認福薄，一生終了不過區(qū)區(qū)枯枝，盛放時也永遠種不到王爺?shù)男拈g花園。”

    余舟冷冽的眼神淡淡掃過決明一張一合的嘴巴，她只聽到那句不是非你不可。“大人不必刺探，我什么分量自己清楚，王爺確實不是一生非我不可，但至少現(xiàn)在足以讓大人憂心，不是嗎？”

    “你......”

    “我告退。”余舟按下心中不快，故作輕松地莞爾一笑，走向前院二樓。

    與此同時，小滿站在前院二樓目睹了他們?nèi)税l(fā)生的一切。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因為花瓶簪一事她有陷害余舟的嫌疑，便被江聞嚴刑拷打并發(fā)派去做極其危險的任務(wù)。被人生生折斷了一條腿，現(xiàn)在就是個武功道法全無的雜役女官。

    她看著緩步走來的救命恩人，替她求情把她放到山下鴣野堂茍活的余舟，心中五味雜陳。

    “主子，您回來了。”

    “小滿，你原來在這里。真是好久不見。”此時荷蓮也從另一間小閣走了出來，立于余舟身后，余舟便起抬右手介紹道：“這是荷蓮，你應(yīng)該認識？”

    “回主子，對荷蓮大人小人自然是知道的，不知道主子這幾日住在哪？”

    荷蓮說道：“忘塵，你的房間在最南，小滿現(xiàn)在只是你的一個仆從，不再是你的貼身女官。王爺曾說過會幫你再尋一個。”

    “不必，小滿挺好的，要尋也是我自己去找。”余舟轉(zhuǎn)臉道：“小滿，我一夜奔波得好好休息，你跟來服侍我。”

    “是，主子！”

    “我沒什么要說的。忘塵，我午后再教你道法罷，先回山上野鶴庭了。”

    余舟點了點頭，便帶著小滿去了小閣洗了個熱水澡，敷了些藥，吃了平時在吃的藥湯，便不顧其他先渾渾噩噩，舒舒服服睡了一覺。

    等余舟再醒過來時看見小滿趴在床邊看著自己出神，不免驚嚇：“小滿，你干什么呢？”

    小滿含笑道：“主子，你真的變了好多。那會兒你從門前走進來，都看不出從前那個官家小姐的樣子。不是說你的容貌易容，是你的眼神舉止和氣勢，都不一樣了。”

    “哪點不一樣？”

    “小滿說不上來，覺得主子以前總是沉默寡言，卻暗含一分靈巧和力量。現(xiàn)在好像是鋒芒畢露，雖依舊憐憫善良但更加殺伐果斷了。”

    小滿歪著頭仰視著余舟的面龐，看余舟雙目睫毛撲閃撲閃，深邃、透亮、閃著堅韌的光芒，亮晶晶的......好像是自己永不可及的東西。

    余舟眼角彎彎笑盈盈道：“我覺得人有些東西總是會變的，但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初心，永遠存在。”又輕輕刮了一下小滿的鼻尖，下了床。

    小滿回過神來，幫余舟洗漱準(zhǔn)備去用午膳，“主子說的對，主子經(jīng)歷這么多，怎么可能不會變呢。已是午時，小滿這就去讓廚房準(zhǔn)備膳食。”

    “嗯，你去吧。等王爺回來，我會求王爺把你留在我的身邊的。”

    小滿喜上眉梢：“謝謝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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