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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驛站不是傅承禹的私宅,從他下榻開始就不斷有其他人拜訪,一些同樣是奉詔回京的藩王,陸遠思給了他一份名單,只要是可信的傅承禹都見過了,今日安王過來,也是和其他人一樣向來探一探傅承禹的虛實,他專門挑著蘇看柳來在的時候來,也不知還有什么別的目的。 蘇看柳翻了一個白眼:“你可以裝著生病不肯入京,有些人可不敢露出半點病態,你以為他是來探你的虛實的?這些老狐貍可精著呢,傅連宸突然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他們卻連半點消息都沒搞到,這是想從我這里試探一下,傅連宸是不是不行了,才這么著急地想除了他們這些老家伙。” “父皇他……” “我不知道。”蘇看柳一攤手,“他身邊的人嘴比你還嚴,你不是搞定了他派來的御醫嗎?那是他的心腹,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能讓他忙你一起瞞著傅連宸,但既然你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那御醫告訴你傅連宸的情況了嗎?沒有吧,所以說就算是我一直住在宮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不行了。” 說著蘇看柳像是泄憤一樣攥起了拳頭:“真要死了才好呢!” 傅連宸是皇帝,也是傅承禹的父親,被蘇看柳這么說,他也沒什么反應,好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好了,別生氣了。您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們說點開心的事。” 傅承禹安慰著蘇看柳,和她說起叢嘯已經找到了的事來,蘇看柳顯然很高興,她不知想起了什么,難得地認真起來,說:“你和傅連宸真的很不一樣,我很高興。” 他會記掛著他兒時的好友,并時刻告誡著自己,哪怕他現在離他的目標已經很近了,也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心……不,或許應該說陸遠思的出現讓他找回了他的本心。 蘇看柳看著已經長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他臉上稚嫩的痕跡已經褪盡了,兩頰的線條棱角分明,雖然并不壯碩,可氣色卻很健康,他的眼睛里像是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不再是一團霧似的讓人看不分明。 “這兩年在平州應該過得很好。” “嗯,”傅承禹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神色,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那是個好地方,以后可以帶您一起去看看。” 他的笑容也像是從天上落到了實處…… 蘇看柳忍不住摸了摸傅承禹的臉,這個動作讓傅承禹頓了頓,連笑容都僵住了:“娘?” 因為傅承禹和傅連宸長得有七八分像,蘇看柳即便是不發病的時候也對他十分生疏,像這樣親密的動作幾乎是從未有過的。 蘇看柳的手和陸遠思不一樣,她的掌心柔軟得像是溫水,傅承禹皮膚下滾動的血脈像是能感應到給他生命的這個人似的滾動起來,循環周身最后注入心臟,溫柔而有力。 “你們都長大了啊……” 傅承禹覺得臉上一痛,是蘇看柳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臉,他無奈地往后退了一點,被掐的地方已經紅了一片,蘇看柳說:“好了,我這次來是有正事要和你說。” 蘇看柳向來不支持傅承禹爭奪皇位,因為她并不想自己的兒子變成另一個傅連宸,但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而且看起來傅承禹身邊有著很優秀的人,在他心里畫了一道分明的線,牢牢地把傅承禹縛在一頭,并不會讓他掉下深淵,蘇看柳便也看開了。 她鄭重地問傅承禹:“你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收手了?” 傅承禹以為她還是想勸自己,有些無奈地笑了:“我現在還有收手的可能嗎?” 他人已經到了京城,兵馬已經在路上,傅連宸已經知道了他多年來都是在養精蓄銳,當年傅承禹奄奄一息傅連宸都對他十分警惕,更何況是他強馬壯的今天? “那你就要做好兵變的準備了。” 傅承禹看向一臉冷靜的蘇看柳,聽見她說:“沒有兵變,皇位只可能是太子的,承浚、你、甚至被他不惜代價召回京的諸侯都是太子的磨刀石,我知道這些年你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我要告訴你,你不能心存任何僥幸,想坐上那個位子,兵變是唯一的出路。” 這已經是傅承禹今天第二次如此清晰地認知到這個事實了,但傅承禹不明白為什么蘇看柳要專程過來告訴他這件事。 “這都是一場孽緣……” 在蘇看柳的講述中,傅承禹多年的疑惑終于被解開,如她所說,這的確是一場孽緣,一場久遠到傅承禹還未曾出生時便開始的孽緣。 當年傅連宸并不是爭奪皇位的有力人選,他的存在感并不比傅連栩強多少,成年后便出宮立府,娶了當時一個御史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元皇后顧小媛。 顧御史科舉入仕,老來得女,因為性格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幾乎沒有黨羽,給不了傅連宸多少助力,偏偏還卷入了一樁因奪嫡而起的貪墨案中,含冤而死,當時已經身懷有孕的顧小媛心痛之下胎兒早產,又因為失血過多撒手人寰。 傅連宸對顧小媛倒是真心一片,為了給他報仇,還真就加入了奪嫡的爭斗,他娶了當時正如日中天的蘇家嫡幼女為側妃,天下多少人驚掉了下巴,蘇家代代為將,誰能想到最受寵愛的嫡女會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皇子做妾。 可這是蘇看柳在蘇氏祠堂里跪了三天求來的,她是顧小媛的閨中好友,活得無拘無束,偶爾也會艷羨傅連宸和顧小媛的相濡以沫,顧小媛死后,傅連宸求她幫忙給顧小媛報仇,過程中又對蘇看柳百般呵護,蘇看柳終究只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少女,怎么逃得過傅連宸的精心算計,她甚至因為覺得對不起顧小媛甘愿做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