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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宅子被查封后,禁軍將這里翻得一團亂,傅承浚撿起落在地上的剪刀,把油燈里面的燈草剪短了些,他盯著跳動的火焰,說:“承禹的身體怎么樣了?” 大多數(shù)情況下,陸遠思的感知都相當(dāng)敏銳,哪怕她并不精通于朝堂之上的人心詭譎,卻也能讀懂傅承浚逃避了她的問題。 陸遠思不肯善罷甘休,繼續(xù)問:“我不是陸遠思,你知道。” 傅承浚的動作終于頓住,屋子里便靜下來,只剩下燭火“嗶剝”炸開地聲響,過了好一會兒,傅承浚突然笑起來,他看向陸遠思,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強。 “你不是遠思,你還能是誰?” “事情說起來可能有點復(fù)雜,我……” 陸遠思原本是想和傅承浚解釋清楚,可他根本不想聽陸遠思說這些,直接打斷了陸遠思的話,顯得有些失控了:“陸遠思!你只是忘記了過去所發(fā)生的一切,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這些我都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刀一刀地刺在我心上?” “你……”陸遠思皺起眉頭,表情有些不解:“你是不是理解錯了什么?” 由于陸遠思的表情太過平靜,傅承浚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他頓了一下,猛地從陸遠思身上移開目光,壓著聲音問:“你還想說什么?” “我不是陸遠思,這句話僅僅就是字面意思。”陸遠思的聲音沒有半點波瀾,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她反問傅承浚:“在這個世界上的陸遠思已經(jīng)死了,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 不知道傅承浚究竟有沒有理解,他背對著陸遠思,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站在外面的傅承禹是理解了。 當(dāng)初陸遠思告訴他自己的身份時,傅承禹原以為她是哪一方勢力送過來頂替陸遠思的存在,還有叢嘯也一直跟他說陸遠思不是以前那個人,現(xiàn)在看來卻是他一直理解錯了,如果真正的陸遠思死了,那現(xiàn)在的這個人是誰? 傅承禹想,如果世上有山精鬼魅,可能眼前這個人就是專門來迷惑他的精魅。 以傅承禹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是絕對不可能動武的,所以是齊盛一路帶著他翻進來的,齊盛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用一種平靜的視線一直盯著傅承禹。 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來傅承禹的笑臉下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卻能輕易讀懂齊盛面無表情的面皮下是什么意思,他小聲解釋說:“我只是擔(dān)心她的安全。” 畢竟傅承浚已經(jīng)知道了陸遠思的身份,誰知道他還會不會顧念著和以前那個陸遠思的舊情? 哪怕他這幾日明確拒絕了陸遠思邀請他一起過來的提議,但傅承禹覺得自己這一趟出來得合情合理,并不值得齊盛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然而齊盛并不領(lǐng)情,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傅承禹,用眼神表示自己明白。 傅承禹:“……” 且不論外面的情形如何,傅承浚和陸遠思的對話仍在繼續(xù),可以說陸遠思甚至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條分縷析地列出了傅承浚的逃避和懦弱,不給他一點反駁的機會:“你要欺騙你自己到什么時候?什么失憶什么重新開始,傅承浚,有什么東西能在一夜之間改變整個人的性格,除了這張臉,我和你記憶中的陸遠思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嗎?” 傅承浚沉默著不說話,陸遠思說得對,他早就有過猜測,只不過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而陸遠思毫不留情地把最后一層錦被撕碎,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現(xiàn)實,讓傅承浚避無可避。 “有……”傅承浚的聲音很小,小到陸遠思幾乎聽不見,她下意識地問:“什么?” “有的,”傅承浚站在燈下的陰影里,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說:“所有人都覺得遠思懦弱可欺,但其實不是的,她是一個很犟的人,其實你們很像。” 陸遠思并不在乎這具軀殼以前是什么樣的人,但傅承浚能說出這樣的話最起碼能證明他的確是明白面前之人已經(jīng)并非昨日故人了。 或許是傅承浚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可憐,陸遠思不再步步緊逼,她嘆了一口氣說:“我不知道你和以前的陸遠思有什么糾葛,我也不感興趣,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不要把我當(dāng)成你的舊情人,無論是從哪一方面來說,我們都只可能是敵人,你構(gòu)陷我流連煙花地,我還你一次販運私鹽,也算是扯平了。如果日后三殿下不計前嫌還想要與我合作,我也十分歡迎,至于其他的……” 陸遠思拖長了調(diào)子,讓人不自覺地看向她:“如果殿下繼續(xù)感情用事,那我就不能保證這樣的事情能不能重演了。” 說白了,在他們今后的較量里,無論是相互試探還是攻訐,陸遠思都不會手下留情,反正她已經(jīng)和傅承浚說清楚了,他如果繼續(xù)一廂情愿,那就不能怪陸遠思不擇手段了。 “既然話已經(jīng)說開了,殿下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傅承浚沒說話,他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說……” 傅承浚的嗓子啞了,后面的聲音沒發(fā)出來,他的話音瞬間頓住,過了許久才重新將自己的聲音按平,聽起來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口:“你說……陸遠思已經(jīng)死了,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啊?”陸遠思想起叢嘯和她說過的一切奇奇怪怪的話,于是解釋說:“簡單來說,這具身體還是以前的陸遠思的,而我來自于另外一個世界,你可以理解成借尸還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