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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思便軟著嗓子哄他:“你好好休息,過幾天養足了精神,跟我一起去見傅承浚好不好?” 傅承禹:“……” 他沒有想到,陸遠思竟然還想帶著他一起去,一時有些摸不透她要干什么,但另一方面有有一種隱秘而難以察覺的高興不知道從那個角落里冒了出來。 這讓傅承禹垂下了眸子,濃密的睫毛擋住了里面的情緒,從陸遠思的角度便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一定要讓陸遠思留下來,這種行為幼稚可笑,在他年幼的時候就不回去做了,但他做了之后,卻得到了一個更加意外的驚喜,這讓傅承禹愈發覺得陸遠思的不確定性是自己永遠想象不到的。 “承禹……” 見他不說話,陸遠思以為他是生氣了,她摸了摸傅承禹的臉,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我可以利用傅承浚、可以過河拆橋、甚至可以陷害他,但是我不能利用他對原來的陸遠思的感情,那是我回應不了的東西,也是我的底線。” 陸遠思的聲音溫柔卻堅定,似乎是想讓傅承禹理解她的做法:“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想對你、對傅承浚都說清楚,以后無論是相互利用也好,攻訐爭斗也罷,利便是利,情便是情,若是二者混為一談,還怎么分得清?” 在陸遠思眼中,無論是利用感情欺騙引誘,還是為了利益培養感情,都是病態的,到最后一定會出現問題,感情分崩離析,分利亂七八糟,最終的結果是一團亂麻。 可在傅承禹眼中不是這樣的,他的感情只是一種道具,隨時可以拋棄,包括面前的陸遠思,他不也是在循循善誘,步步為營嗎? 他覺得陸遠思的觀點十分可笑,在這個波譎云詭的朝堂之上,她難道還想追求什么與利益無關的感情不成? 傅承禹皺起眉頭,看向陸遠思的表情很沉重,沉重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明明他可以像往常一樣,表示自己同意陸遠思的說法,再告訴陸遠思希望她永遠都不要騙他,那么一切就都是完美的。 可是傅承禹現在只想問,他對陸遠思這么循循善誘,想要的“利”又是什么? 第64章 陸遠思不知道傅承禹在想…… 陸遠思不知道傅承禹在想什么, 她捏了捏傅承禹的手,然后再他的手背上親了一口,說話的聲音也軟軟的:“睡吧, 我在這里陪著你。” 傅承禹覺得叢嘯有一句話說得不對, 陸遠思可能真的給他下了蠱,所以他才會總是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 這簡直沒有道理。 陸遠思細心地替傅承禹掖好被角,隨后坐在床邊陪著他,見傅承禹還睜著眼睛, 忍不住笑了一下, 像是哄小孩似的問:“怎么了?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我睡不著, ”如今的夜越來越短,現在已經可以看見熹微的晨光了,傅承禹睜著眼睛, 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想不起來。 在他遙遠的記憶里,夜晚總是濃重的黑色, 空蕩蕩的屋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像是沒有邊際, 把他的呼吸連同心跳一同封印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見, 什么也聽不著,他突然想不起來在他的生命里,有沒有人像陸遠思一樣,哪怕什么事也沒有,也愿意坐在床邊陪著他,等他睡著。 陸遠思笑起來, 開玩笑說:“夫君不會是害怕吧?要不要我唱首曲子哄你啊?” 鬼神神差的,傅承禹說:“嗯。”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轉眼就消散了,如果不認真聽,甚至可以忽略這一聲微小的應答,陸遠思一下子愣住了,她原本只是開個玩笑,卻沒想到傅承禹真的答應了,可問題在于她哪里會唱什么曲子,頓時尷尬起來。 兩人一直沉默著,傅承禹閉上了眼睛,他大概是想裝作自己剛才什么都沒說,屋子里一時靜極了,就在傅承禹以為自己快要睡著了的時候,他聽見了一首悠揚曠遠的曲調,開始的時候陸遠思只是哼著調子,到后來漸漸記起了詞,傅承禹聽見她唱:“……蒲萄酒熟恣行樂,紅艷青旗朱粉樓。樓下當壚稱卓女,樓頭伴客名莫愁……大宛來獻赤汗馬,贊普亦奉翠茸裘……” 陸遠思的調子低沉悠遠,像是帶著漠北的黃沙,這原本并不是一首安神的曲子,甚至帶著悲涼與憤懣,而在陸遠思口中卻像是被染上了別樣的力量,傅承禹不知不覺中像是回到了枕戈待旦的邊疆,沒有戰事時,哪怕是與蠻夷相交之地,也曾熱鬧繁華。 那里有傅承禹熟悉的風聲,傅承禹在這樣的歌聲里睡著了,陸遠思看著他的睡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她忍不住點了點傅承禹的額頭,心里忽然覺得很滿足。 她離開了她賴以生存的沙場,來到這么個勾心斗角的地方,唯有傅承禹需要她,而陸遠思忽然發現,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她也只有傅承禹一個人罷了。 傅承禹沒有睡多久,他做了一個夢,可等他醒來的時候卻什么都不記得了,當傅承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陸遠思坐在床頭,她雙手抱在胸前,背靠在床柱上像是睡著了,傅承禹忽然想:她真的一直都在。 在這一刻,傅承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陸遠思從未騙過他! 或許有些事情陸遠思沒有主動告訴他,但只要是她答應的事,就從未有過失約,哪怕是在傅承禹睡著后也一直陪著他這樣的小事——就好像傅承禹是個容易被驚夢嚇到的孩子,需要時刻小心翼翼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