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她突然看向喻青揚,問:“你生氣了?” 即便是名門望族之女,都被禮儀規(guī)矩束縛得卑微低賤,更不要是青樓女子,而小倌身為男子,卻自甘墮落,可想而知在這個世界中地位是連青樓女子都不如的,陸遠思突然很想知道,他剛才有這么大的反應,是不甘嗎? 可太子妃本就是太子的正妻,真正算起來,她才是最無辜的人,喻青揚又憑什么生氣? 難道僅因為身為女子便要三從四德,寬容大度,即便是夫君朝三暮四也要積極為他擴充后院嗎? 在陸遠思眼里,這些都是放屁,可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中的女子是無法反抗,那喻青揚呢? 他身體康健,正值青年,原本應該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即便是不能功成名就,在這世道中安身立命卻是不難的,他又為何要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依附太子,卑躬屈膝? 似乎是沒有想到過陸遠思會問這個問題,喻青揚愣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才想起來自己的煙槍放在玉山館并未帶過來,便又尷尬地收回了手。 喻青揚不在意地說:“有什么好生氣的,只不過是受幾句挖苦,更何況太子妃端莊大氣,不會與我一般計較,她辛苦維持東宮事宜是為了太子恩寵,我不過是陪太子睡一覺也能獲得太子恩寵,可比她輕松多了,我只是……著急回去而已,有什么好生氣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喻青揚嘴角的笑就沒下來過,像是刻上去的一樣,而從陸遠思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喻青揚額頭上冒出來細密的冷汗,他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臉色開始發(fā)白。 他的一雙手緊緊地攪在一起,骨節(jié)都有些泛白,似乎是在苦苦克制著什么。 陸遠思頓了一下,還是問:“你沒事吧?” 喻青揚沒回答,就在陸遠思準備放棄探尋這個答案的時候喻青揚卻突然問她:“王妃挨過餓嗎?” 陸遠思當然挨過,她大軍被困三個月,孤立無援,糧草斷絕,樹皮、草根、戰(zhàn)馬都沒有了,到最后他們吃飯的時候會往鍋里放沙土,僅僅是為了能多撐半刻。 可不知為什么,陸遠思沒說出來,喻青揚有些神經質地笑起來,他把自己的胳膊抱得更緊,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在這里,能吃飽,能穿暖,不用忍受大多數(shù)令人厭惡的目光、語言、觸碰,還有什么不甘心?” 陸遠思終于看出了喻青揚的不對勁,他的腳步越來越快,陸遠思一把抓住他,卻被他身上guntang的溫度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喻青揚的呼吸急促粗重,看上去實在是有些不正常,但是他顫抖著嘴唇,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往前走,陸遠思只能放開她,等快要到宮門口時,喻青揚已經快說不出完整的話了,他的雙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胳膊,下唇已經被咬出了血跡。 他顫抖著把令牌遞給陸遠思,幾乎說不出話來,陸遠思卻明白了她的意思,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要出宮肯定會遭到盤問,還不如讓陸遠思來。 拿著東宮的牌子,陸遠思只說是喻青揚患了重病要出宮醫(yī)治,是太子特許的,便順利出了宮門,外面并沒有馬車接應,陸遠思原本是應該自己回瑨王府就行,但看喻青揚獨自一人往空蕩蕩的大街走去,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終究還是沒有忍心,直接追了上去,抓住了喻青揚的胳膊:“我送你回去。” 陸遠思原本是想找個車行把喻青揚放上去就行,可喻青揚在被她抓住的時候一下子發(fā)了瘋似的要掙開她,他的眼睛都紅了,里面充斥著水霧,卻并不會激起人的欲望。 因為喻青揚的眼神里充斥著暴戾、痛苦,像是一頭被關在鐵籠里的饑餓猛獸,而鐵籠的鏈子已經被磨成了細絲。 由于掙扎的動作幅度太大,喻青揚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但他根本顧不上,埋著頭往前跑,像是后面有什么野獸在追趕他似的,從被咬破的嘴里發(fā)出痛苦的聲音,聲聲帶血。 他身上像是長了會咬人的蟲子,不停地揉搓著自己的身體,衣服都已經散開,陸遠思的眉頭越皺越緊,她跟上喻青揚,喊了他一聲,在沒有得到回應后一個手刀直接把喻青揚打暈了。 行為癲狂的喻青揚眼前一黑,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陸遠思雇了一輛馬車把他送回去,可以看得出昏迷中的喻青揚依舊痛苦,雙手不停地撓著自己的身體,甚至控制不住地往馬車上撞。 原本這樣的情況,車夫并不愿意接這個生意,但是陸遠思給的銀子多,又說直接把他綁起來就行,不像是和喻青揚關系密切的樣子,車夫便猶猶豫豫地接了,找了根繩子把喻青揚牢牢地綁在馬車里,阻止了他傷害自己的行為。 做完這一切陸遠思便回了府,她能讓人把喻青揚送回去已經是仁至義盡,至于喻青揚究竟是什么情況,回去后會怎么解決,那都不關陸遠思的事了。 雖然陸遠思已經盡量快了,但回到瑨王府時天色已經大亮,傅承禹命人在校場旁邊設了一個四面開闊的臺子,平日陸遠思在練武時他就和叢嘯坐在這里聊天,而現(xiàn)在他都已經坐了許久了,陸遠思才姍姍來遲。 一看見傅承禹,陸遠思在這一晚上見到的糟心事才終于消散一些,她露出一個笑容,不知為什么,突然很想抱抱傅承禹。 所以陸遠思加快了腳步,直接沖到傅承禹身邊,還沒等他說什么就一把抱住了她,力氣很大,落到傅承禹身上卻很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