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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貴妃撲上去,雙手顫抖地抱住玉盒。 她呆滯地看著盒中綁著流蘇的手指,瞪大眼睛辨認上頭的痣, 最后發出一聲不似人的啼哭:“顏莊, 你這個瘋子, 你這賤奴, 你這該死的閹狗——我弟弟是當朝駙馬,你怎么敢如此害他!” 這辱罵叫楊令虹皺了眉頭。 她不由想到顏莊,如果兩人沒有互換,此刻承受著辱罵的便是他。她想不到顏莊會感到多么屈辱難過, 只是自己的心猶如被火燒灼一般,疼得難受。 “駙馬又能如何,莊還能砍他第三根手指,”楊令虹站在貴妃面前,沉下臉,平靜地說著,“娘娘還以為駙馬是以前的駙馬?他不過是個被長公主厭棄的男人罷了,連公主府都住不了,你以為我會怕他?” 南貴妃面色一片雪白。 她顫抖著抱著盒子,里頭的手指仿佛極刺眼,叫她不敢再看:“你敢!” “莊自然敢。” 楊令虹冷冷地看著南貴妃,緩緩說道:“娘娘的依仗無非是圣上罷了,正巧,莊的依仗也是圣上,咱們不妨比一比,看圣上向著的人到底是誰。” 南貴妃退了一步,連唇角都顫抖起來。 皇帝沒有處置顏莊,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她忽然便發出一聲嚎哭。 楊令虹安靜地等著她哭完。 南貴妃頹然后退,坐倒在圈椅上,啞聲道: “放過我弟弟,我說,我什么都說,東廠里的人證,還有那個報案的,確實是我指使人殺了的,他們搜刮來的錢財,每年都會給我一份,但我弟弟沒有得到過!公主府什么都有,他沒拿過不義之財,不對,除了長公主的東西外,他什么都沒拿過,你不能砍他手指,你不能!” 她越說越激動,最后嗚嗚地哭起來。 楊令虹遞過紙筆:“娘娘寫下來,按個手印,我便不砍他了。” 南貴妃喪魂失魄般點頭,發著抖寫了一份,按上手印。 “如娘娘所愿。”楊令虹揣起口供,打算去尋兄長。 正要走,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轉身問道:“習執禮有沒有摻和這些事?” 南貴妃點頭:“有他,邊關送來的東西都是經過習執禮的手,送到我這里的,怎么可能沒有他……” “我明白了。”楊令虹說。 她快步走在宮道之上,只覺一派輕松,唾棄著曾經軟弱無比的自己。 而今她依照顏莊的話變得強硬起來,無論是駙馬,還是宮中高高在上的南貴妃,都不敢觸碰她的鋒芒。 雖然用著顏莊的身子,她卻感到了久違的,身為長公主的氣魄。 · 楊本影捏著南貴妃的口供,無力地捂住了臉。 楊令虹擔憂地道:“圣上,您這是怎么了?” 她看到兄長一貫得意的表情消失不見,兩行淚水滾滾而落,驚詫地站都站不穩了。然而想一想,做出這些事的是他最寵愛的貴妃,也便不難理解了。 楊本影道:“太妃……阿娘對我說過,南氏并非善類。” 楊令虹垂下眼眸。 他捂著臉,繼續道:“我沒有聽,南氏是宮里最美的女人,我身為一國之君,寵她又能怎么樣,她一個后宮女人,還能學阿娘干政不成?” “圣上不要難過。”楊令虹打算告訴兄長,美女到處都有,只要用心找一找,后宮里環肥燕瘦,說不定還會出現比貴妃更美的女人。 她還沒有開口,楊本影便哈哈大笑起來:“朕居然連個女人都比不過!太妃看出來的事情朕看不出來,太妃做到的事情朕做不到,太妃能駕馭朝臣朕卻不能!朕還是皇帝嗎?朕還是嗎!” 楊令虹連忙跑上前,扶著楊本影:“圣上,您怎么了?” 楊本影一把抓住她的手:“顏莊,朕真后悔小時候和太妃做對,她讓朕讀書,朕卻把先生們鎖起來,帶著你們到處玩耍,可是為什么你也做得那么好?你能駕馭東廠的人,朕重用南氏家族,卻養出個……養出個……” 他說不出話了。 楊令虹連忙安撫兄長,說道:“圣上,現在還不晚,您認識到自己錯了,這很好啊,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把貴妃的口供放下吧。等南氏兄弟押解回來,你怎么處置都行,貴妃給我留著。” 楊本影端起一杯酒,仰頭喝盡了。 楊令虹心頭微微一沉。 她問:“為什么?” “她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個好君主,我們倆破鍋配爛蓋,攪和在一起算了。” 這話語里盛滿絕望的蕭索。 楊令虹咬著舌尖,疼痛令她落下淚來:“圣上,政務還等著您處理呢。” 楊本影搖搖頭,埋首于雙臂間,終于嘶啞了聲音:“朕連個女人都不如,理這政務又有何用?” 這是什么屁話! 楊令虹差點罵出來。 她用力再咬了一口舌頭,眼淚嘩嘩直流,勸解道:“正因如此,圣上才該勵精圖治,慢慢超過太妃,再取而代之啊!” 楊本影悶聲道:“朕嫌煩。” 楊令虹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被兄長氣死。 她問:“那習執禮呢?” “他與你有同窗之情誼,你忍心對他做些什么嗎。” 楊令虹躬身行禮,離開了兄長。 兄長讓人絕望,她決定找顏莊商量對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