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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滿心都以為駙馬真的想開了,誰知幾日之后,他故態復萌,甚至譏諷她遇事只會找長輩,說他看不起她。 而后變本加厲。 “婆母,他罵我毒婦,您可知曉?”她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說。 老夫人一時無語。 “他是我的駙馬,為了一個妾室,竟然罵我毒婦,這豈是區區道歉便能原諒的事情。” “這……” 寡茶無味,楊令虹放下茶盞,悠然說道: “婆母,我是個賢良人,駙馬再不對,我再討厭他,也會好好照顧他,什么道歉不道歉,原諒不原諒的,都虛,婆母不要再提了。” 日光透過花影,斑駁著投在楊令虹面容上。她微垂了眼睛,含笑道:“婆母,你說是也不是?” 老夫人還想說什么,楊令虹端起茶盞,做出送客之態,笑吟吟地望向她: “婆母和駙馬也有幾日沒見了,不妨多住幾日,母子兩個好生說說話。” “這事鬧的,唉,你們小夫妻之間,有什么話不能說開……”老夫人不甘不愿地住了口,說著便站起來,“我老了老了,也管不了這么多了。” 她正說著,白月腳步輕巧地從外頭走來,笑著說:“殿下,廠臣來了,您是見還是不見?” “自然要見。” 楊令虹面色發紅,想起了昨日顏莊帶她于市井之中行走的事情。 她從小金尊玉貴地長大,腳步從不曾踏入民間。 那街頭巷尾的攤位,來來往往的人群,陌生又新鮮,她只緊緊跟隨顏莊,羞得不敢多瞧。 如今回想起來,只記得才苑的小橋流水,街道上的熙熙攘攘,還有顏莊溫暖的手掌,輕輕回握著她。 她正想著,老夫人臉色卻有些變了,頗帶著幾分掛不住的感覺:“殿下不欲與我說話,卻要見個閹人,是什么道理?” 楊令虹從回憶中抽離,微然變色,張口便要說話,只聽門口傳來一聲冷笑,顏莊立在外頭,眸光于老夫人身上刺過。 “廠臣!”楊令虹喚他。 顏莊翹起唇角,神情和緩了些:“今日拜會殿下,不成想遭了晦氣,奴婢改日再來。” 他眼風在老夫人身上轉了轉,并不行禮,轉身便離開了。 楊令虹心頭忽然生出難言的孤寂。 仿佛有什么已經到手的好處,因旁人之過而偷偷溜走。 老夫人猶在生氣:“這便是管著東廠的顏莊?圣上怎會寵信這樣的閹人,全無禮節,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這一口一個閹人聽著刺耳。 字字句句仿佛戳在自己心頭,令人生出難言的惱怒。 楊令虹疲軟了身子,心亂如麻,眼角映著外頭幾朵半開半謝的桃花,微闔了雙眼:“婆母,我乏了,還請婆母離開,不要不知禮數。” “殿下!” “論人不說短處,日后若再見到廠臣,還望婆母不要一口一個閹人地稱他。” 老夫人還想說點什么,然而楊令虹表現出難得的強硬,她一時不敢觸她霉頭,只得告辭離開。 楊令虹在座椅上歪了一會兒,喚來侍女:“廠臣真走了?” 侍女不明所以:“回殿下,真走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半晌又問:“就這么走了?沒做別的?” “回殿下,婢子沒注意……” 楊令虹聽得煩悶,想要罵顏莊,又氣他這便走了,再想一想,反替他感到難過。種種心情糾纏于一起,最后匯聚成深重的不安。 他還會來嗎? 還會像昨日那樣對她好嗎? 她是否還能牽著他的手,四處走上一走? 這些原本觸手能及的愿景,因駙馬之母的一句“閹人”,變得游移不定起來。 她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望著窗外桃花出神。 桃花謝了一些,并無幾日前絢爛,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昏暗得緊。 白月走進來,喚道:“殿下。” 楊令虹轉頭看她。 “殿下,廠臣臨走前去瞧了瞧駙馬,不知說了些什么,把駙馬氣得不輕,您看怎么處理?” 楊令虹的心驀地一亮。 “男子漢大丈夫,沒點氣量,廠臣能說什么不好聽的話?這便生氣了,叫他自己考慮考慮去,別管他。” 白月噗嗤一笑:“殿下和廠臣有了交集,真是件好事,變得敞亮多了。” 她聽得開心,先前莫名的憂怖一掃即空。 他怎會因旁人言語不和她好了呢。 她還沒去他家,看看他曾經喜歡,如今移情于她的姑娘,到底是誰呢。 · 婉兒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回了公主府。 她幾乎不能動彈,伏在床榻上,冷汗直流,稍動一動,便疼得厲害。 “水……”她吃力地呻/吟著,旋即便有人遞來一碗清水,拯救了她干渴的喉嚨。 一道男聲從旁響起,卻不是南懷賜的,連聲音都聽得朦朧:“好好照顧婉姑娘,瞧瞧她會做什么,說什么。” 另有女聲響起:“季貞明白,定要好好習學。” “好,外頭廠臣給你留了看守之人,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一定辦成。” “季貞明白,您放心。” “我這便走了。” “季貞送送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