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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說事故發生原因是煤氣管道泄露?!?/br> 那個年代還用煤氣罐做飯,這倒不是疑點。 陳利亞眼眸氤氳在湯飯煙氣里。她這幾句話給他的感覺非常怪異,但細想又沒有怪異的地方。 他想起夜里她伏在白色床單上,蝴蝶脊背,灼燒傷疤蜿蜒而下。 “疼嗎?” “不疼。” 她笑起來,隔著桌子握住他的手,親他的手指: “別露出這種眼神啦,真的不疼,被燒傷的時候我已經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傷口已經包扎好了?!?/br> “你mama要點火,煤氣罐就泄露了,不覺得有點太巧合?” “那你可能是不大了解煤氣罐?!?/br> 她單手撐著下巴,理所應當道: “煤氣罐不是天天都要漏點氣才能保持氣壓穩定嗎?我們家的煤氣罐一不高興就會漏一會兒氣?!?/br> “……” 不是,他未婚妻這家人是不是對液化石油氣的安全使用有什么誤解? 等結婚以后,他第一件事,一定要完整給她普及一下何謂氣壓沖擊,讓她徹底明白一個漏氣的煤氣罐到底能有多大危害。 “我們家住的很偏的,如果有其他人來過,一定會知道。那天只有我和幾個朋友在附近玩,大家還都是小朋友,總不至于故意弄松煤氣罐殺人吧?!?/br> 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使勁把自己擠進他懷里,困倦地伸手掩住一個哈欠: “而且這種巧合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五六歲的時候,我mama用剪刀自殘,以為受傷了我父親就會回到她身邊。結果她從樓梯上摔下來,剪刀真的扎進去……你總不能說這種巧合也是陰謀吧。” 那可說不定。 陳利亞看著她在他懷里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就像倦鳥歸了林,細聲細氣地對他命令道: “不說這些啦,我困了,我腳痛痛,你可以抱我上去洗澡澡睡覺覺嗎?” “……” 她這是又背了什么糟糕的人設臺詞? 他看著小姑娘在他懷里,睫毛一顫一顫,只覺得心軟成水,讓他為她死一次也可以,讓他為她葬身火海也可以。 陳利亞低頭吻吻她的眼皮,有句話落在他唇邊,最終沒有說出來。 ——這世界上,是沒有巧合的。 巧合多了,巧合就成了陰謀。 陰謀多了,陰謀就成了巧合。 …… 說是想睡覺,可她忽然變成了粘人精,又是要看動畫片,又是要玩任天堂,還非要坐在他床上邊吃薯片邊看《名偵探柯南》……簡直每一樣都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凌晨一點終于把她哄睡了。深夜走廊影影綽綽,他走在黑暗中,也如能見光。 第三十三號書房。 書房空闊,層疊書架后有一扇小門。藍胡子的密室靜靜矗立在黑暗里,只等他不聽話的妻子來發現秘密。 李維多曾經試過推開,可他只是信步走過去,這扇門就自動為他打開。 門里是一個普通茶室,茶室盡頭是另一扇門,上面用銅質銘牌標了一個“level 0”。 陳利亞手指放在門上,頓了一下,銹跡斑斑的老式銅把手上忽然滑過一道藍色光芒,指紋自動識別,門“滴答”一聲開啟。 一條燈火輝煌的長廊,在夜里靜默展開。 山已入冬,但這扇門后比外面冷很多。 長廊兩側是一面又一面的玻璃,玻璃相互反射,每一面鏡子前,都放了一只破破爛爛的玩具熊,它們表情一樣,坐姿一樣,連身上脫開的線頭,都一模一樣。 無數的鏡面交疊,無數的玩具熊也交疊,形成無窮無盡的空間。 他置身其中,仿佛走在多重宇宙??臻g在這里合攏,時間在這里分散,除非光發生彎曲,否則你永遠看不見鏡面盡頭的那個點。 盡頭又是一扇門。只是和前一扇不同,上面依舊是一個銅制銘牌,只是寫著“level 2”。 他沒有去碰那扇門。 黑色皮鞋尖,在幾千只玩具熊的一只前停下來。 玩具熊一動不動,他也就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玩具熊脖子“咔嚓”轉動幾下,發條聲里抬起頭,慢慢地、機械地對他說: “晚上好,Leah,你為什么來到這里?” “我來取東西,我寄放在你這里的一點東西。” “你沒有在我這里寄放什么?!?/br> “不,我有?!?/br> 陳利亞勾起唇,拎起它的耳朵: “我后面才意識到,我并不是一個有耐心給身邊的洋娃娃取名字的人。所以伽利略,你把我的記憶,藏在哪里?” …… 這臺電腦的名字不對勁。 他會給電腦取名字這件事,也不對勁。 他從沒給身邊的東西取過名字,因為懶得費心。何況這只是一臺電腦,他為什么會給一臺電腦取名,還要叫它伽利略? 萬事都有源頭。曹品去接牛頓的時候,不巧被蘋果樹上的蘋果砸了一下頭,牛頓才叫牛頓。 而伽利略是支持哥白尼日心說的天文學家。他身為一個從事古生物研究的歷史學家,到底是腦子進了什么水,才會給自家電腦,取一個天文學家的名字? “我一直沒有想通這件事,直到最近?!?/br> 他單手撐在玻璃臺上,一只手抬起,遮住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