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62節
胡蓉抖著身后退跪倒,“如果主上沒死,您就是黎國下一任女帝,您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您怎么能認賊作父呢!” 她竟然敢辱罵她的父皇。 姬姮張開五指欲扇她,快碰到她的臉時硬生生停住,姬姮猛一揮衣袖,疾步離開。 胡蓉呆愣著,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再等等就能成功,姬姮定是聽了什么風言風語。 她匆促起身,出院子去找胡秀。 —— 姬姮帶著一身怒火回到拙楓園,陸韶已經過來了,他立在廊下,手里拿著一只冰蟬血玉鐲子,一眼看到她,便遞過去道,“殿下,您近來心神不寧,臣特意尋來這只鐲子,您帶身上可安神精氣。” 他掬著笑,面容和善可親,他看姬姮的時候總是含著情,那些說不出口的愛似乎都凝結在他眼中,期盼著有一天她能看出來,然后回應他。 可是姬姮看不見他的柔情蜜意,她恨死了這個人,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她一把甩開他的手,那只鐲子掉地上砸的稀碎,她大叫著。 “滾!滾出本宮的府邸!本宮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你!” 第54章 (二更) 暗流涌動…… 陸韶看著她發瘋, 胸口的窒息感幾乎將他溺死,他艱澀笑道,“是誰惹殿下生氣了?” 姬姮臉色青白一片, 轉身進了屋,啪的將門栓上, 她身體力行的告訴他。 她極度厭惡他。 陸韶立在門前,靜靜發呆, 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在反思,自己哪里做錯了, 怎么就惹得她這般討厭, 只因為他的身份是太監, 便從一開始定死了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她恨他騙人, 他任打任罵, 她恨他翅膀硬了,他便甘愿為她驅使。 他也曾自我感動過,為什么付出了這么多還得不到她一個正眼相待, 那只是一瞬間的想法, 過后他都嘲笑自己,他一個奴才,敬愛主子不是應該的?因為做了幾件事, 就想讓主子回報他。 癡心妄想。 他心心念念著這樣嬌縱蠻橫的公主殿下,從來不求著她能等價對待他, 他只想當她的狼狗,趴在她身邊,誰都不準近前,他愿意奉上她想要的一切, 只要她開心,她對他笑了,便是最大的恩賜。 “陸,陸總督,您別置氣,殿下不是故意跟您撒氣,她太難過了,”京墨在一旁戰戰兢兢道。 陸韶醒過神,蹲到地上撿那些碎玉,這塊血玉是他在坊市中尋了許久才挑到的,聽說血玉養人,他才找來給她,可惜摔碎了,這一片片的,還真跟血似的,帶身上也不雅觀,她不喜歡正常。 “誰叫殿下難過了?” 京墨便將方才在煉藥房聽到的話告訴了他。 陸韶定住身,仰頭看她,“真不能治?” 京墨點點頭,“胡蓉說的斬釘截鐵。” 陸韶眉皺緊,倏爾起身往窗戶里瞅,外屋瞧不見姬姮,估摸是躲里頭在哭,他進不去,這會兒便是進了,也得叫她接著罵,討人嫌沒什么好的,他拍掉腿上的灰塵,輕聲跟京墨叮囑道,“殿下情緒不穩定,你看著點,她若想叫咱家,又礙于面子,回頭你過來找咱家。” 京墨連連頷首。 陸韶便下了臺階,準備走。 “殿下那般對您,您都不怨恨她嗎?”京墨望著他的背影問道。 陸韶停住腳,腦海里浮現姬姮生氣難過的樣子,心軟道,“咱家見不得她受氣傷心。” 他慢騰騰走出院子,京墨揪著衣袖一聲嘆,他要不是太監該有多好,和殿下郎才女貌,是般配的。 —— 陸韶晚間上值時,王歡的心情不太好,跟他后頭走了好幾次神,垂頭喪氣的,沒半點平日的活潑。 陸韶拿拂塵往他面上掃,他唉聲嘆氣道,“您就別捉弄奴才了,奴才這兩日夠苦的,您消停點兒吧。” “幾個情況?誰敢叫你吃苦頭?”陸韶笑他。 王歡兩條眉毛揪一起,委屈道,“凝月jiejie搬出了公主府,現兒住在京郊外的葫蘆巷里,那片地哪是人呆的,旁邊還靠著墳堆,她一個女兒家帶著那么多小女娃,奴才總歸是不放心的,昨兒奴才輪值,剛好能歇一天,便過去想給她幫幫忙,可誰知到地方才發現六殿下也在,凝月jiejie跟六殿下有說有笑,就沒搭理奴才。” 陸韶伸腳踏過昭華門,挑唇道,“她們如今是干大事的,你老纏著韓小姐不是瞎添亂?有這空閑,不如給她們打打雜,咱家瞧你也沒念幾個字,跟著她們讀讀文章,說不定韓小姐見你肚子里有墨水了,還會對你刮目相看。” 王歡照他話想想,還真覺出些道理,興高采烈道,“總督說的是,這么好的機會奴才也讀些書,不說凝月jiejie喜不喜歡奴才,讀書總不會有錯。” 像他這種太監,當初沒名沒分在宮里時,別說進內書堂讀書了,能吃口飽飯都算是運氣,沒被打死便是造化。 “這就對了,朝里那些大臣慣來說咱們太監粗鄙,就他們斷文識字,可咱們也是有眼睛的,學個字談個文章有什么難的,咱們得能文能武,比他們強百倍,”陸韶進了紫宸殿,打眼瞧那殿門前多了幾個宮女太監,轉頭問王歡,“來人了?” 王歡沖他擠眼睛,悄聲說,“也不知道都知監的總管太監跟陛下說了什么好話,今個陛下就準了佳芙宮那頭來侍奉,那倆都呆殿里一整天了,黏著陛下跟什么似的,妖里妖氣。” 陸韶嘖聲笑,推門進了殿。 杜雪荷跟杜雪悅一人捧著茶,一人給皇帝捶肩膀,皇帝瞧著極愜意,顯然很享受她們的殷勤。 “姮姮那頭你去看了嗎?”皇帝朝兩邊揮手,杜雪荷跟杜雪悅便退出暖閣了。 “臣過去時沒見著九殿下,但她的婢女說,九殿下哭了很久,”陸韶彎身道。 “哭了好,就怕她憋在心里,到時候憋出病來才是麻煩,”皇帝低嘆氣,往下躺了躺。 陸韶拉開被褥替他蓋好,想了想道,“陛下身體還沒痊愈,雪妃娘娘和杜小姐過來恐打擾您休養。” 皇帝咳嗽一聲,手枕在腦后,覷著眼道,“朕瞧她們急著往朕跟前湊,朕要不給個機會,總說不過去。” 陸韶緘默。 “英國公急切成這樣,朕到底要做做樣子,他的兩個女兒都送進宮里,朕若不給點面子,回頭他煽動朝臣鬧事,朕有的煩,”皇帝道。 這就是個死循環,皇帝和朝臣相互牽制,誰先動誰就是被摁住的那個。 陸韶薄唇翕動,“但陛下還在病中……” 皇帝微微頷首,沉長舒一口氣,“朕的皇子太少了。” 后宮的妃嬪沒有為他保住一個皇子,老七出身下來體弱多病,這個孩子只活到七歲就夭折了,他當時一度陷入自悔,是不是因為他殺了太多人,所以報應到他的子嗣上。 后來麗妃生下姬煥,他那般健康活潑,又讓皇帝生出了希望,他想要兒子,不是說女兒不好,是兒子才能對抗那些藩王,只要他的兒子夠多,他就能借著給兒子封王的機會徹底削藩,藩王手上的兵權是被收回了不少,但他們還有藩地,藩地收不回來,他們還能在藩地上征兵,壯大兵權是遲早的事。 陸韶遲疑道,“今年進了一批秀女,陛下也可在秀女中挑選合心意的……” “麻煩,”皇帝沉聲道。 是真麻煩,他若挑個沒背景的秀女,到時候生出來皇子也是好,但就怕太小了,他一旦撒手人寰,兩個小家伙都沒倚仗,還不等著被朝臣cao控。 英國公的女兒有點好,她們若是誕下皇子,他臨死前直接下旨令她們殉葬,再挑個錯把英國公宰了,托孤給幾個靠譜的臣子…… 他的視線投向陸韶,“朕若死了,你可得好好護著朕的孩子。” 陸韶連忙跪地,“陛下萬歲,臣定以性命護好殿下們。” 皇帝滿意的笑了笑,瞇著眼揮手,“出去吧。” 陸韶便悄悄退出閣門,恰見杜雪荷跟杜雪悅兩人在爭吵。 “jiejie,你累了,伺候陛下喝藥的事交給我就成!”杜雪悅搶過來藥碗道。 杜雪荷張手跟她搶,“本宮是陛下的妃子,本宮伺候陛下理所當然,你還沒進宮,哪里輪到你服侍陛下?” 她們在外殿爭的不可開交,低下宮女都看著樂,陸韶踱到兩人跟前,提著聲說,“雪妃娘娘和杜小姐可安靜些吧,陛下在里頭都聽見你們吵了,不就一碗藥,用得著爭成這樣?” 杜雪荷瞅過他,又尷尬又氣憤,她堂堂一宮娘娘,落魄成這般,全是他害的! 杜雪悅趁勢搶過碗,急著往暖閣里跑。 陸韶不慌不忙伸一只腳橫在她前頭,她一個沒注意,當場絆倒,栽地上頭都磕破了,那碗藥也打翻在地。 陸韶夸張的叫起來,“瞧瞧你這毛燥的性子,陛下喝的藥都給打沒了!” 杜雪悅登時跳起來,沖他破口大罵,“都是你這個死太監給我使絆子,我要告訴陛下,讓他為我主持公道。” 她說著要往暖閣里沖,還沒進門,里頭傳來皇帝不耐煩的呵斥聲,“吵什么!都給朕滾出去!” 杜雪悅羞憤難當,轉頭惡狠狠瞪一眼陸韶,提著裙子快步離開紫宸殿。 陸韶悠哉悠哉踱到杜雪荷身旁,“娘娘真是有通天的本事,都能差使都知監的總管太監,咱家佩服。” 他似笑非笑,杜雪荷嚇出一身汗,陡然記起先前跟他托了底,她和劉乾有過一腿。 她訕訕笑兩聲,強自維持淡定神色,“陸總督說的本宮沒明白,本宮來伺候陛下,是陛下的旨意,跟什么都知監好像沒關系。” 陸韶卷起袖子,極適意道,“剛剛陛下都叫滾了,娘娘還賴在這兒要多久啊?” 杜雪荷暗咬牙,將恨意壓在心底,隨即扭過身,由宮女攙著出了紫宸殿。 陸韶翹著唇,踱步往外去,領著禁軍往外宮去巡邏。 —— 陸韶回府又是五更天,他一身疲憊,才想著能睡個安穩覺。 進到主院就見京墨等在廊下,一臉焦急朝他喊道,“陸總督,您快隨奴婢去公主府,殿下她入夜便不好了,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胡蓉給她看了,直說沒事,要,要……” 陸韶神情一肅,匆匆跑出門。 第55章 (一更) 轉變 陸韶沖進拙楓園, 胡蓉將好被轟了出來,兩人碰面,胡蓉神色僵冷, “殿下這里不需要人,陸總督過來做什么?” 陸韶看也不看她, 推門要入內。 胡蓉擋門前,“陸總督還有沒有點尊卑, 殿下的房間豈容你隨意進出?” 陸韶目色陰寒,早先他就看出這個女人對他有敵意,但礙于她是姬姮母族, 便從沒放心上, 如今皇帝揭露出來真相, 這幫人合伙騙姬姮, 他也沒理由再讓著她。 他飛快將她撥開, 跨過門檻往里沖。 “陸總督一個太監,進殿下房間有什么用?”胡蓉奚落他。 陸韶過頭,面上已爬滿陰狠, “姑娘的嘴皮子當真利索, 誆的殿下好苦,要不要咱家報到陛下跟前,讓他評評理?” 胡蓉表情微滯。 陸韶哼一聲, 關住屋門。 胡蓉兩手緊握拳頭,他們棋差一招, 原以為挑了鬼臼,一定能穩住姬姮,結果鬼臼這個蠢貨非但沒有俘獲姬姮的芳心,還被陸韶調去了關中, 這個太監著實狡詐。 陸韶進屋內便聞到了香,他疾步到床前,床上的女人半醒著,眼眸睜開一條縫,若隱若現著水光,她的面龐潤白,唇紅的艷煞人,墨發散在枕頭邊,順著滑落到床沿下。